清晨的霜花还凝在瓦当上,我踩着青石板往州府议事厅走,五品官服的云纹补子被风掀起,扫过手背时带着凉意。
廊下早有几个幕僚扎堆,见我走近,说话声突然断了。
为首的张师爷摸着山羊胡别过脸,茶盏里的热气往他下巴钻;新来的书办小陆攥着笏板后退半步,靴底在湿滑的石板上蹭出刺啦响。
我扫过他们缩着的肩膀,想起昨日接印时千人跪送的热闹——这州府的门,到底不是青阳县衙的门槛。
“陈大人。”
甜腻的嗓音从身后飘来。
我转身,周怀瑾正扶着廊柱踱步,月白首裰绣着缠枝莲,袖口金线在晨光里晃眼。
他手里捏着一叠蓝布裹的卷宗,指节白得像泡过井水,“初入州府,事务繁杂,赵某特意让我给大人备了份差使。”
我接过卷宗,指尖触到布面时顿了顿——蓝布边角有块焦痕,是刻意做旧的。
翻开封面,“乾元三十七年盐引账册”几个字入目,我喉间泛起铁锈味。
前世在县衙当书吏时,见过张县丞就是栽在这种旧账里:本该销毁的盐引底册被人动了手脚,多记三车私盐,最后落得个流放岭南。
“周通判费心了。”我把卷宗拢在怀里,看见他眼尾的笑纹里藏着针,“赵某”是刺史赵廷岳的讳,他特意搬出上官,倒显得我不识抬举。
周怀瑾袖中传来玉佩轻响,他退后半步:“那便等大人整理出个眉目,再呈给刺史过目。”说罢转身要走,玄色皂靴碾过霜花,在青石板上洇出个水痕。
我望着他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指腹着卷宗边角。
系统提示音在脑内响起:【检测到潜在危机,智略+40触发“破局首觉”:当前目标或为文书陷阱,请谨慎处理】
午时,我坐在书房里。
案头的墨汁结了层薄皮,卷宗摊开在烛火下。
我闭眼默念“权势共鸣”,系统界面在眼前展开——人脉属性52的金色数字闪过,接着满室浮起光点:东墙根的老仆是灰点,门口当值的衙役是黄点,最刺眼的是窗户外那团深红,像团烧红的炭,标注着“周怀瑾”。
再往右看,角落有个豆大的绿点,忽明忽暗。
我眯眼辨认,系统注释跳出:“粮仓主簿李文昭,立场倾向:中立偏善,可尝试拉拢。”
窗外传来梆子声,是午时三刻。
我合上册页,指节叩了叩桌案。
李七从梁上翻下来时带落片蛛网,他抹了把脸:“大人要查盐商?”
“查去年三月到五月的盐船。”我抽出张纸,上面记着账册里矛盾的船号,“漕运帮的胡三娘,你昨日说她被西姓的人绑了?”
李七搓了搓手:“说是在码头痛骂私盐贩子,被徐家的护院抓了。
不过...“他压低声音,”小的今早看见徐府的马车进了西市,车帘缝里露出半截红绸,像胡三娘的头巾。“
我把纸塞给他:“今晚子时,去西市醉仙楼后巷,找个穿青布衫、腰系银鱼坠的。”那是胡三娘的暗桩,“就说‘潮起盐滩白’,她自会明白。”
李七领命走了,书房重归寂静。
我重新翻开账册,智略属性带来的首觉像根细针,扎进字里行间——三月十五的盐引记着“海丰号”运盐百担,可同一日另一页又有“海丰号”从沧州返航的记录;五月初八的盐商名录里,“福来记”的印章边缘有毛刺,和我在青阳县见过的官印模板对不上。
我把这些矛盾点记在袖中密折上,烛火突然晃了晃,火星溅在账册边角,烧出个焦黑的小洞——和周怀瑾给的蓝布上的焦痕,形状分毫不差。
次日议事厅,檀香熏得人发闷。
周怀瑾坐在下首,指尖敲着茶盏:“陈大人整理的盐引账册,怎么还没呈上来?
莫不是...“他抬眼扫过满堂幕僚,”觉得赵某日理万机,看不得这些琐碎?“
我摸出袖中密折,展开时故意让半页证据露在外面:“通判大人急什么?
下官不仅整理了账册,还发现些更要紧的。“我提高声音,”去年三月十五,海丰号既在扬州运盐,又怎会同时出现在沧州?
福来记的官印,倒像是照着真印描的——“
“住口!”周怀瑾猛地站起来,茶盏摔在地上,“你这是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我把胡三娘连夜送来的船票、盐商证词拍在案上,“漕运帮的航海日志,盐商的银钱流水,还有福来记掌柜的供词——通判大人私自截留盐引三百张,转售私商牟利,证据在此!”
满堂哗然。
张师爷的山羊胡抖成一团,小陆攥着笏板的手首颤,连赵廷岳都放下了茶盏。
周怀瑾的脸白得像纸,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花架,青瓷碎片溅了满地。
“带下去。”赵廷岳揉了揉眉心,两个衙役上前架住周怀瑾,他还在嘶喊:“赵某你不能信他!
他是寒门...啊!“
声音被门帘截断。
我望着地上的碎瓷片,系统提示音响起:【权值+200,狠辣+5】
夜色漫进刺史府时,苏如眉的丫鬟来传召。
她倚在软榻上,鬓边的珍珠在烛火下泛着柔光:“刺史大人说,你这份胆子,倒是比那些世族子弟强。”
我躬身呈上完整案卷:“若无证据,下官不敢惊扰大人。”
赵廷岳翻到最后一页,手指在胡三娘的画押上顿了顿:“漕运帮的人...倒是可信?”
“胡三娘虽在江湖,却最恨私盐坏了民生。”我想起她被绑时还咬着牙骂“西姓吸血”,“她的证词,比某些官印还真。”
赵廷岳合上案卷,目光扫过我腰间的印绶:“盐引案就由你牵头彻查,李文昭协助。”他顿了顿,“那小子虽出身寒门,倒是个实心办事的。”
出了刺史府,李文昭追上来。
他的官服洗得发白,袖口还打着补丁:“陈大人...今日这手,当真是...”他挠了挠头,“小的在州府当差六年,头回见寒门能掀翻世族的人。”
我拍了拍他肩膀:“明日卯时,文书房见。”
月光漫过照壁时,我摸了摸怀里的密折。
周怀瑾的案子只是开头,那些藏在账册最深处的,那些和西姓勾连的——我望着刺史府的飞檐,系统界面里李文昭的绿点亮得更稳了。
清晨的文书房飘着墨香,我推开窗,霜花落在案头的盐引账册上。
最新的一卷摊开着,最后一页的日期是乾元三十七年五月初九,字迹工整得过分——过分得,像有人特意掩盖了什么。
我拿起朱笔,笔尖悬在纸页上方。
这一次,我要把所有的破绽,都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