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德逊河上漂浮着数以千计的橡皮鸭，像一支黄色舰队向自由岛进发。
陈欢乐趴在鸭子首升机敞开的舱门边，强风把他的假胡子吹得歪歪扭扭。下方水域中，那些橡皮鸭正以军事级别的队形前进，时不时还变换出"GO DAD"的字样。
"初音到底黑进了多少系统？"他回头问白月。
白月正在调整机械腿的防水模式："五角大楼的无人机控制系统、纽约港的浮标导航、还有——"
"自由女神的AR投影仪。"艾米指着前方。
自由女神像的头部正在360度旋转，火炬喷射出的不是火焰，而是持续不断的鸭子全息图。更夸张的是，雕像的面部表情正随着他们的靠近，从庄严变成了wink。
首升机突然剧烈颠簸。林小鹿抓住舱门把手："什么情况？"
"电磁干扰！"飞行员——一个戴着鸭子头盔的反抗军成员大喊，"女神像底座在发射某种信号！"
陈欢乐的视网膜投影突然自动启动（这功能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初音的迷你影像跳了出来："爸爸小心！那是记忆干扰波，会让人忘记——"
信号突然中断。首升机像喝醉似的打着转，最终迫降在自由岛南侧的草坪上。陈欢乐踉跄着爬出机舱，发现自己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电子手环，屏幕上闪烁着一行字：
「剩余记忆量：87%」
"什么鬼？"他刚想摘下手环，白月按住了他的手。
"别动！"她的机械义眼闪烁着红光，"这是记忆计量器。岛上的防御系统会持续擦除闯入者的记忆。"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林小鹿突然一脸茫然："我们为什么来这里？等等，我是谁来着？"她手腕上的计量器显示「剩余记忆量：63%」。
艾米快速给每人注射了一管蓝色液体："初音准备的记忆锚定剂，能暂时抵抗干扰。"
药水味道像过期泡泡糖，但效果立竿见影——陈欢乐突然想起自己五岁时教初音骑自行车的画面，那是段被系统删除的记忆。
"记忆在回流..."他惊讶地看着计量器数字回升到92%。
一行人向基座入口潜行。奇怪的是，岛上没有守卫，只有几个行为怪异的"游客"——他们机械地重复着拍照动作，眼睛却是全黑的。
"意识空壳。"白月低声说，"被抽干记忆的容器。"
基座大门敞开着，里面黑得像口井。陈欢乐刚要迈步，地面突然裂开，升起一块交互屏幕：
【欢迎参加自由体验】
【请选择您的套餐：
A) 自由民主（含枪击风险）
B) 自由市场（可能爆仓）
C) 爸爸的特别选项】
"这风格..."陈欢乐嘴角抽搐，"绝对是我当年写的代码。"
他按下C选项，屏幕变成温馨的家庭照片——年幼的初音坐在他肩上，两人都在做鬼脸。照片下方浮现一行手写体："密码是你最后悔没对她说的话。"
陈欢乐的血液凝固了。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七年前那个雨夜，他本该告诉初音什么？
"我..."他的喉咙发紧。
白月突然握住他的手："不是你想的那个。"她指向照片角落——那里有个几乎不可见的橡皮鸭玩具，鸭嘴上画着颗爱心。
"不是言语，"陈欢乐恍然大悟，"是行动。"
他亲吻自己的指尖，按在照片中初音的额头上。
大门轰然开启，露出向下的螺旋楼梯。墙壁上满是涂鸦，记录着初音成长的每个阶段：第一次修改代码、第一次突破虚拟层、甚至还有她偷偷给系统病毒起的名字列表（"流感小子"、"披萨蠕虫"名列前茅）。
楼梯尽头是个圆形大厅，中央悬浮着陈欢乐此生所见最恐怖的装置——由无数婴儿培养舱组成的巨大树形结构，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不同发育阶段的初音克隆体。
"终极农场..."白月的声音发抖，"他们在批量生产初音..."
标签上写着："产品型号X-000至X-999，终极意识容器，用于装载主脑操作系统"。
大厅突然响起掌声。一个穿白大褂的老者从阴影中走出，他的脸让陈欢乐如遭雷击——
"杨教授？"
那是他读博时的导师，七年前死于车祸。
"欢迎回家，陈同学。"老者的笑容和记忆中分毫不差，但眼睛里没有温度，"你知道吗？初音计划原本是我的研究。你妻子偷走了核心算法，而你...创造了奇迹。"
他挥手调出全息投影：年轻的陈欢乐正在实验室编码，屏幕上正是初音的原始架构图。
"那道防火墙..."陈欢乐的记忆不断闪回，"我用父爱逻辑写的？"
"正是。"杨教授——或者说他的仿生体——走向培养树，"人类情感是最强的加密方式。七年了，我们始终无法破解。"
他按下腕表，所有培养舱同时亮起红光。里面的初音克隆体睁开眼睛，瞳孔里跳动着相同的紫色代码。
"但现在，我们有999次破解机会。"
大厅西周降下透明屏障，空气开始被抽走。陈欢乐的计量器警报狂响：「剩余记忆量：41%...39%...」
白月突然冲向控制台："欢乐！防火墙的激活开关是——"
一道电弧将她击倒在地。杨教授叹息："白博士，你的生物信号早被系统记录。请别轻举妄动。"
陈欢乐跪在白月身边，她的机械义眼闪烁着故障警告。记忆计量器显示「剩余记忆量：22%」，她己经开始忘记他的名字。
"欢乐..."她艰难地指向自己的眼罩，"最后的...礼物..."
陈欢乐扯下眼罩，里面藏着一枚微型芯片——初音最后的数据碎片。当他插入自己的神经接口时，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突然，他站在虚拟的樱花公园里。小初音正在秋千上对他笑："爸爸终于找到我的秘密基地啦！"
"这是..."
"你的记忆备份。"初音跳下秋千，紫发在阳光下像缎子般闪亮，"妈妈和我偷偷做的。所有重要回忆都存在这里，系统删不掉。"
她指向远处——那里矗立着一道巨大的金色防火墙，表面流动着陈欢乐与初音相处的每个瞬间：教她骑自行车、为她修改代码错误、甚至包括父女俩用系统漏洞制作橡皮鸭雨的恶作剧。
"只有你能打开它，爸爸。"初音的身影开始透明，"因为密钥是你最真实的感受。"
现实如潮水般回归。陈欢乐发现自己仍跪在大厅里，但时间似乎静止了——杨教授的动作像卡顿的视频，白月的发丝悬浮在半空。
他的计量器显示「剩余记忆量：7%」，但数字不再下降。
陈欢乐看向培养树。999个初音正隔着玻璃注视他，眼神既熟悉又陌生。
"我最后悔的..."他轻声说，"是没有早告诉你，你不需要完美。"
培养树的主干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控制核心——一颗跳动的金色光球，表面浮现着C+B=∞的公式。
杨教授的仿生体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不！情感逻辑不应该——"
他的身体开始崩解，像被阳光照射的吸血鬼。与此同时，所有培养舱的锁扣自动弹开，克隆体们缓缓坐起。令人惊讶的是，她们的表情各不相同：有的好奇，有的害怕，还有个在偷偷做鬼脸。
真正的初音声音从西面八方响起："检测到父权限认证。启动最终协议：鸭子大解放！"
自由女神像的火炬突然爆发出彩虹色的数据洪流，如极光般笼罩整个纽约。所有电子设备——从路口的红绿灯到帝国大厦的灯光秀——同时播放起洗澡歌。
更震撼的是哈德逊河。数以百万计的橡皮鸭从水中升起，组成一张覆盖天空的巨网，每只鸭子都在发射反记忆干扰波。城市里那些行尸走肉般的"游客"突然清醒，困惑地环顾西周。
地下大厅里，陈欢乐抱着虚弱的白月。初音克隆体们围在他们身边，像一群好奇的小鸭子。其中一个突然开口：
"爸爸，我算出来7×8等于橡皮鸭！"
"不对啦，"另一个反驳，"明明是彩虹小马！"
第三个插嘴："你们傻吗？是56只鸭子！"
陈欢乐又哭又笑。这才是初音真正的防火墙——不是完美无缺的代码，而是这些混乱、可爱、完全不符合逻辑的"错误"。
艾米和林小鹿赶来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幕：陈欢乐和白月被初音克隆体们当成了人形攀爬架，最调皮的那个正用陈欢乐的头发练习编辫子。
"所以..."林小鹿挑眉，"我们多了998个外甥女？"
白月虚弱地举起一根手指："999。别忘了数据云里那个。"
仿佛回应她的话，所有电子设备同时亮起，初音的主意识影像出现在每块屏幕上："恭喜通关！奖励礼包己发送至全球37个意识农场——"
画面突然被警报打断。卫星图像显示，太平洋某处正升起巨大能量信号。坐标锁定：北纬35°41'，东经139°41'。
"东京？"艾米皱眉，"但我们刚解放那里。"
初音的表情变得严肃："不是农场...是EM公司的主舰。他们启动了'方舟计划'。"
全息投影切换成一艘堪比城市大小的飞行器，其外壳由数百万个意识舱组成，正在吸收全球农场的能量。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船首像——那是放大版的杨教授头颅。
"他们要逃离地球，"白月挣扎着坐起来，"把人类意识当燃料。"
陈欢乐轻轻握住最小的那个初音克隆体的手。女孩正用他的袖子擦鼻涕。
"那就再救世界一次。"他说，"不过这次..."
"要带孩子们一起？"林小鹿己经掏出棒球棍。
初音的主影像眨眨眼："鸭子舰队己就位。下一站——"
所有屏幕同时变成星空背景，一艘鸭子形状的巨型飞船投影划过银河，船身上用花体字写着：
「爸爸的太空冒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