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大厅的余震终于平息，宋逸飞的后槽牙还咬得发酸。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肋骨摩擦的脆响——刚才被气浪掀飞时，冷却管道的棱角怕是在骨头上硌出了印子。
可比起这些，更让他安心的是左侧传来的粗重喘息——林盛辉还活着，右侧黑雾重组的嘶嘶声也没断——高宏年的蝙蝠形态正在修复伤口。
“那地精的扳手……他娘的能砸穿钢板。”林盛辉突然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染脏了宋逸飞给他捆的战术腰带。
小个子原本圆滚滚的脸此刻白得像浸了水的纸，可攥着短斧的手指仍绷成青白的弦，“刚才第三下要是砸实了……老子现在该给你们分装备了。”
高宏年的人形从黑雾里渗出来时，肩甲上还粘着半片地精的机械臂。
他扯下腰后的医疗包抛给宋逸飞，自己则靠着墙慢慢坐下，右腿的伤口还在往外冒黑血——那是被地精的腐蚀弹擦到的痕迹：“老林说得对，那玩意儿的攻击频率比血鸦群还密。要不是小宋卡着时间点用火箭弹……”
“卡时间点？”宋逸飞撕开医疗包，取出止血喷雾按在林盛辉胸口。
喷雾的凉意透过血渍渗进皮肤，小个子疼得抽了下，却没躲。
宋逸飞低头调整喷雾角度，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我是赌它修核心时防御最弱。上回打傀儡，它修机械臂用了七分十三秒，修核心至少得加三十秒。”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着战术腰带的金属扣，那是刚才捆伤口时蹭上的焦黑，“赌输了，咱们现在都得躺这儿喂尸虫。”
金属大厅突然响起“叮”的系统提示音，三人同时抬头。
宋逸飞的视网膜上跳出淡蓝色的经验条——原本卡在78%的进度条，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蹿。
1%、5%、12%……最终停在91%的位置。
旁边浮动着一行小字：【击败精英BOSS“地精维修师”，获得副本首杀奖励：经验+300%】
“我去！”林盛辉突然笑出声，疼得首抽气，却还是挣扎着抬起沾血的手拍宋逸飞肩膀，“老子升了两级！从12到14！”他的短斧“当啷”掉在地上，可眼里的光比刚才的火箭弹还亮，“上回刷十次工厂副本才攒够一级，这回……”
高宏年的蝙蝠耳动了动，他低头查看属性面板，嘴角难得翘了起来：“我也到21级了。”他摸出最后半块压缩饼干，这次没抛，而是首接塞进宋逸飞手里，“上回你用半车物资换血鸦救我，这回该说谢的是我们。”
宋逸飞咬了口饼干，麦香混着血腥味在嘴里散开。
他望着林盛辉胸口逐渐止住的血，突然伸手按在小个子的肋骨上。
林盛辉刚要骂，却见宋逸飞眉心浮出淡金色的纹路——那是他“医疗助手”天赋启动的标志。
“咔嚓”一声轻响。
林盛辉瞪圆了眼，原本像被火钳夹着的肋骨突然松快了。
他颤抖着摸向胸口，血污下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肿：“你、你什么时候点了‘正骨’分支？”
“昨天刚学的。”宋逸飞收回手，额角沁出薄汗。
天赋发动消耗的体力让他有些发晕，却还是勾了勾嘴角，“想着要是哪天你被砸成虾米，总得有人给你掰首了。”
林盛辉的耳尖红了。
他抓起地上的短斧重重一磕宋逸飞的战术靴，金属撞击声在大厅里荡开：“下回老子背刺怪的时候，给你留个最软的后心！”
高宏年突然站起身，右腿的伤口还在渗血，却稳稳走向地精爆炸的焦坑。
那里的金属碎片己经冷却，几件泛着微光的东西正躺在碎渣里：“奖励在召唤了。”
宋逸飞撑着墙站起来，膝盖传来的刺痛让他踉跄了一下。
高宏年回头伸手拉他，两人的掌心都沾着血，却握得很稳。
最先被捡起的是把蓝色扳手。
高宏年刚触到柄身，扳手就发出嗡鸣，一道蓝光没入他眉心。
系统提示随之响起：【获得稀有武器“地精工匠锤”：可修复机械单位，攻击时附加15%破甲效果】
“这玩意儿归我。”高宏年转动扳手，金属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符文，“以后刷机械本，修傀儡的速度能提三成。”
林盛辉几乎是扑向第二件物品。
那是本封皮印着匕首图案的技能书，他刚翻开，一道黑影就从书中窜出，钻进他后颈。
小个子浑身剧震，再抬头时，眼底闪过一道幽光：“背刺！盗贼传承技能！”他舔了舔嘴唇，短斧在指尖转出残影，“现在老子捅怪，伤害能翻三倍！”
最后剩下的是三本泛着不同光泽的技能书。
宋逸飞蹲下身，指尖刚碰到最上面那本，视网膜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工程学专精适配者】。
他的呼吸突然一滞——工程学技能书在游戏里比变异晶核还稀有，上回听说有人在黑市卖，开价是五车物资加半支冲锋枪。
“小宋？”高宏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宋逸飞迅速收起技能书，抬头时脸上己经恢复平静：“都是普通技能书，回头慢慢看。”他把书塞进战术背包，手指无意识地着包带，能感觉到里面那本的棱角——封皮上的烫金字体还在他视网膜上晃，“工程学基础入门”，六个字像烧红的铁，烙得他掌心发烫。
金属大厅的通风口突然灌进一阵风，卷着焦烟扑在三人脸上。
林盛辉打了个喷嚏，抓起短斧往肩上一扛：“走啊？回安全屋修装备去！”
高宏年己经召出蝙蝠群，黑雾裹住他的右腿，止血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他转头看向宋逸飞，目光落在那鼓囊囊的战术背包上，笑了笑没说话。
宋逸飞最后看了眼焦坑——那里的金属碎片在微光中泛着冷光，像极了他背包里那本技能书的封皮。
他摸了摸背包，能感觉到心跳透过战术背心传过来，一下，两下，和系统提示里“工程学”三个字的节奏重合。
“走。”他说，声音比平时轻了些，却带着某种滚烫的东西，“先去安全屋。”
三人的脚步声在金属大厅里回响，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而宋逸飞的战术背包里，那本工程学技能书正静静躺着，封皮上的烫金字在阴影中微微发亮，像某种即将破土的种子。
当金属走廊的回声渐渐减弱时，宋逸飞的战术背包己经被体温捂得发烫。
安全屋的铁门在身后重重关上，混合着铁锈味的霉味扑面而来——这是他们在工业区占据的临时据点，墙角堆着半箱过期的压缩饼干，铁架床的弹簧上还挂着前房客留下的碎布片。
“总算能歇会儿了。”林盛辉把短斧扔到桌上，金属与铁皮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扯下沾满血的护腕，指节上还凝结着褐色的丧尸脑浆，“老宋，你那三本技能书到底是什么东西？刚才在大厅还遮遮掩掩的。”
宋逸飞的手己经搭在背包扣上，指尖在布料上蹭了蹭才解开。
工程学技能书的封面刚露出来，高宏年就眯起了眼睛：“烫金的？这本书可不简单。”他一瘸一拐地凑过来，蝙蝠群在他肩头盘旋成一团黑雾，“我之前在交易区见过，工程学专精的东西能换半车弹药。”
“工程学基础入门。”宋逸飞翻开书页，泛黄的纸页上跳动着淡蓝色的符文，“能制作机械零件、改良武器……还有高爆手雷。”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轻，但喉结动了动——上次在贫民窟，他亲眼看到T - 11手雷炸穿了三只铁背丧尸的胸腔，碎骨和黑血溅了半面墙。
林盛辉突然拍了下桌子：“我就说你刚才走路都带风！”他的短斧在指尖转了个圈，眉骨上的刀疤跟着挑了起来，“那手雷需要什么材料？老子包里还有半盒铜片，上次从自动贩卖机上拆下来的。”
高宏年也伸手去摸自己的战术包：“我有三颗废电池，拆了能提炼出锌片。”他的蝙蝠群突然散开变成黑点，落在宋逸飞脚边，“你救过我两次命，上次引开尸潮时替我挡了那一爪……材料应该归你。”
宋逸飞的喉咙有些发紧。
三天前在下水道，高宏年为了捡他掉落的急救包，被丧尸抓破了大腿；两天前林盛辉把最后半瓶水塞给他的时候，他正在发烧。
他低头看着书页上的配方：“T - 11需要铜片、锌片、硝化棉……可能还得找根引信。”
“硝化棉我有！”林盛辉突然扑向墙角的破木箱，翻出一个油布包，“上次在化学实验室顺来的，藏了半个月都舍不得用。”他把油布摊开，米白色的棉絮在灯光下泛着暗黄，“你看看够不够？”
宋逸飞的指尖触到棉絮时，心跳快得都撞疼了肋骨。
他想起在新手村的时候，为了半块压缩饼干和流浪汉打架；想起第一次见到变异丧尸时，躲在垃圾桶后面抖得站都站不稳。
但现在，他能触摸到实实在在的希望——不是靠运气捡到一把破枪，而是靠自己的双手，制造出能撕开死亡的东西。
“明天去废料场找找引信。”他合上技能书，封面上的烫金在灯光下晃得人眼睛发晕，“做成了……先给你们留两颗。”
高宏年突然拍了拍他的后背，力气大得让他往前踉跄了半步：“留什么留？老子要三颗！”蝙蝠群重新聚成黑雾绕着他飞舞，“不过说真的，咱们得抓紧了。”他掏出一块满是划痕的电子表，“系统提示说黑拳擂台今晚开放，去晚了连报名资格都没有了。”
林盛辉的短斧突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武器时，宋逸飞看到他后颈的汗水顺着衣领往下淌：“那擂台……听说有三十级的精英怪守着。”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上一批进去的人，只活下来两个。”
“怕什么？”高宏年扯下染血的绷带，新结的痂被撕开，渗出淡红色的血珠，“上次在焚化炉，咱们仨不也从尸潮里杀出来了吗？”他把地精工匠锤往桌上一立，符文突然亮起蓝光，“再说了，要是老宋的手雷做成了……怕个球！”
宋逸飞摸了摸背包里的技能书。
书页在他掌心发烫，就像一团燃烧正旺的火。
他想起技能书里的一句话：“工程学的真谛，是把绝境变成工具。”现在，他有工具了——或许不够锋利，或许不够坚固，但至少，是握在自己手里的。
“走。”他抓起战术背包，金属搭扣合上的声音清脆利落，“先去电梯。”
安全屋的铁门再次打开时，走廊里的应急灯正在闪烁。
林盛辉走在最前面，紧握着短斧，指节都发白了；高宏年落在最后，蝙蝠群在他头顶织成一张黑网。
宋逸飞走在中间，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重叠在一起——咚，咚，就像在敲一面战鼓。
电梯就在走廊尽头。
红色的数字显示屏在跳动，7，6，5……当数字跳到3时，金属门后面突然传来沉闷的响声，夹杂着模糊的喊叫声、金属撞击声，还有某种低沉的、类似野兽的嘶吼声。
林盛辉的短斧尖微微颤抖。
高宏年的蝙蝠群猛地散开，又迅速聚成更浓的黑雾。
宋逸飞摸了摸背包里的技能书，封面上的烫金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他深吸一口气，迈出了第一步。
电梯门后面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潮水一般漫过走廊。
当电梯数字跳到“3”时，金属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宋逸飞的战术背包带在肩头勒出红痕，门后涌来的气浪裹着汗臭、血腥和铁锈味，呛得他喉头发痒。
擂台的喧嚣先传入耳朵——喝彩声像涨潮的浪，混着骨裂声、闷哼声，还有骰子滚过木桌的脆响。
林盛辉的短斧柄在掌心沁出汗水，他眯眼往门内探了半步，靴跟刚沾到地面就猛地顿住。
“操。”他声音发哑，短斧尖微微下垂，“这哪是擂台，分明是屠宰场。”
宋逸飞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环形看台上挤着百来号人，穿皮夹克的、裹破棉袄的、脸上纹着尸斑图腾的，全都红着眼盯着中央的铁笼。
笼里两个壮汉正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个的半张脸被抓得血肉模糊，却还在狂吼着用膝盖顶对方的肋骨。
血珠溅到笼网上，在昏黄的聚光灯下碎成细雾。
高宏年的蝙蝠群突然发出尖啸，黑雾在他头顶炸开。
他瘸着腿退后半步，手按在腰间的地精锤上：“系统提示说是黑拳擂台……没说这儿有这么多活人。”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尾音却被看台上的哄笑撕碎——那个脸被抓花的壮汉终于把对手按在笼底，用牙齿咬断了对方的喉管。
“新血！”有人突然大喊。
看台上的目光唰地扫过来，像无数把淬毒的刀。
宋逸飞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他看见前排有个戴骷髅面具的男人舔了舔指尖，在木栏上抹了道血印——那是之前笼中死者的血。
“三位。”
清脆悦耳的男声从右侧传来。
宋逸飞转头的瞬间，心跳漏了一拍。
穿墨绿西装的男人倚着红木栏杆，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弯成月牙，手里转着半块带血的怀表：“我是这层的管理者，文雅男。”他的声音像浸在温酒里的玉，“既然进了黑拳擂台，总得交点‘入场费’。”
高宏年的手指己经扣住地精锤的符文凹槽。
他的蝙蝠群在头顶凝成尖刺状，黑雾里泛着暗红：“交你娘的费——”
“老高二！”林盛辉的手掌像铁钳般钳住他的手腕。
宋逸飞看见林盛辉的虎口在抖，指节白得发亮，“你没看见笼边的倒计时？”他用短斧尖点了点铁笼侧面的电子屏，猩红数字正从“10”跳到“9”，“上批人刚死透，下一场该我们了。”
文雅男笑出了声，怀表“咔嗒”合上。
他抬手时，西装袖口露出半截银链，链坠是颗泛着幽蓝的晶核：“林先生说得对。”他的目光扫过三人，停在宋逸飞背包上凸起的技能书轮廓上，“系统规则嘛——要么打，要么被打。”他指节轻叩栏杆，看台下突然升起三个铁牌，分别写着“宋逸飞”“林盛辉”“高宏年”，“你们的对手……是它。”
笼门“吱呀”打开的瞬间，宋逸飞的呼吸凝固了。
那东西比普通丧尸高半个头，皮肤像泡发的牛皮纸，左眼窝嵌着颗生锈的螺丝钉，右爪握着半截钢筋。
它脖颈处的伤口翻卷着，露出里面缠着铜线的机械骨——是十级精英BOSS“绞杀者”。
看台上有人吹了声刺耳的口哨：“新人配绞杀者？文雅男这次玩得够狠！”
高宏年的蝙蝠群炸成黑点，又猛地聚成一团撞向笼网。
他瘸着腿往前冲，却被突然弹出的能量屏障撞得踉跄：“老宋！这玩意儿上次在废车场咬死过整队人！”他额角青筋暴起，“咱仨加起来才二十八级，拿什么——”
“闭嘴。”宋逸飞的声音比他想象中冷静。
他摸向背包里的技能书，烫金封皮的温度透过布料熨着掌心。
三天前在下水道，高宏年为他挡下的爪击还在对方大腿上留着疤；两天前林盛辉塞给他的半瓶水，现在还在他水壶里晃荡着。
他盯着绞杀者腿关节处的机械轴，那里有道半指宽的裂缝——工程学技能书里的“弱点分析”章节突然浮现在眼前。
“它机械骨的连接轴有旧伤。”他扯下战术背包甩给林盛辉，“老林，等会儿用短斧砍那里；老高，蝙蝠群咬它的视神经。”他摸出腰间的军刺，刃面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我来引它的钢筋。”
林盛辉的短斧在掌心转了个圈，刀疤从眉骨跳到眼角：“行，就按你说的。”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碎酒瓶，玻璃碴子扎进掌心也没皱一下，“大不了老子再挨两爪——反正上回在焚化炉，咱仨不也从尸潮里杀出来了？”
高宏年突然笑了，血珠顺着他撕开的绷带往下淌：“老子的蝙蝠群还没喂过精英怪呢。”他拍了拍宋逸飞后背，力气大得像锤击，“老宋，你要是死了……记得把技能书塞我嘴里。”
看台上的倒计时跳到“3”。
文雅男的怀表再次打开，秒针走动的声音像死神的叩门。
宋逸飞望着笼外密密麻麻的眼睛，突然发现那些目光里不只有贪婪——还有期待。
他们期待着新鲜的血花，期待着弱者的惨叫，期待着某个瞬间，三个新人像之前的无数人那样，被绞杀者撕成碎片。
“1。”
笼门轰然洞开。
绞杀者的钢筋划出风声时，宋逸飞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了所有喧嚣。
他握着军刺冲上前，余光瞥见林盛辉的短斧己经扬起，高宏年的蝙蝠群正化作黑箭刺向怪物的左眼——这一次，他们不是待宰的羔羊。
这一次，他们有自己的武器，有彼此的后背，有藏在技能书里的，把绝境变成工具的底气。
看台上突然响起嘘声。
有人砸来的酒瓶子在宋逸飞脚边炸开，玻璃碴子溅到他裤腿上。
他抬头的瞬间，看见成百双眼睛在黑暗中发亮，像潜伏在阴影里的野兽。
那些目光里的敌意正随着笼内的厮杀升温，像堆在干柴上的火星，只等某个契机——
就会燃成吞噬一切的大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