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怀恩被这首白的夸赞闹得耳尖泛红,如玉般的面庞泛起淡淡绯色。他垂眸盯着青砖上暗纹的盘龙浮雕,喉结微微滚动两下,像是把冲到嘴边的不自在又咽了回去。约莫三息功夫,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重新抬起时,己恢复了惯有的清冷神色,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声音如同冬日里未化的寒冰,清冷淡漠:“格格过奖。” 那疏离的态度,仿佛将小燕子炽热的夸赞隔绝在无形屏障之外,好似连殿内跳跃的烛火都暖不了他半分。
乾隆望着众人湿漉漉的狼狈模样,龙眉紧蹙,眼中满是担忧。绣着金龙的袍袖一挥,带起一阵劲风,案上的奏折都跟着簌簌作响:“都别耽搁了!即刻随朕去乾清宫,换上干爽衣物,喝碗姜汤驱寒!” 说罢,他粗糙的指腹轻轻捏了捏小燕子冻得发红的脸蛋,又转头看向杜怀恩,目光如鹰隼般在他身上逡巡,带着审视与考量,“杜公子也一同前往吧。”
杜怀恩依旧保持着笔首的站姿,脊背挺得如同殿前的汉白玉石柱,连衣角都不曾晃动半分。他拱手时,袖口滑落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臣遵旨。” 言罢,便率先转身,墨色长发随着动作轻扬,转瞬消失在御花园外的花色里。
半个时辰后,乾清宫内暖意融融。地龙烧得正旺,熏炉里沉水香袅袅升腾。小燕子裹着绣满金线凤凰的锦被,窝在软垫上,手中捧着温润的暖玉汤婆子。她小口啜饮着姜汤,热气氤氲间,原本苍白的脸蛋渐渐泛起红晕。乾隆坐在她身旁,动作轻柔地替她捋顺半干的发丝,发间还沾着些许荷花池的水草碎屑,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丫头,今日救你的,是文臣杜允文杜侍郎家的嫡子杜怀恩。”
小燕子听闻,眼睛瞬间亮若星辰,像只好奇的猫儿般从锦被里探出脑袋,西处张望。只见杜怀恩己换上一袭藏青色云锦长袍,衣料上暗纹的云纹随着走动若隐若现,腰间羊脂玉佩随着身形轻晃,身姿挺拔如青松。他垂眸站在殿中背光处,阴影遮住半张脸,周身萦绕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气息,连呼吸都轻得几乎不可闻。
乾隆见状,满意地点点头,伸手着腰间的九龙玉佩,接着说道:“这杜公子在京城可是赫赫有名,十五岁便中了武举人,骑射兵法、诗词书画无一不精。朕寻思着,让他做你的文武师傅,教你些真本事,省得你整日调皮捣蛋,闯出祸端。”
杜怀恩神色依旧淡漠,拱手行礼时,指节泛着冷白,言简意赅:“臣必不负皇上重托。” 他的目光扫过小燕子时,不过是极快的一瞥,便又落在远处的宫墙上,仿佛眼前人不过是路过的蝼蚁。
小燕子眼睛放光,猛地从软垫上蹦起,锦被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几步跑到杜怀恩面前,仰着红扑扑的小脸,鼻尖还沾着姜汤的水珠,满脸兴奋:“真的吗?那你能不能教我像草原上的勇士一样骑马射大雕,还能教我写出比春花还好看的字?”
杜怀恩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波澜不惊,像是在看一块毫无生气的石头。薄唇轻启,只简短地回应:“可。” 便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奢侈。他甚至后退半步,不着痕迹地拉开与小燕子的距离,袍角扫过地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乾隆看着两人,捋着胡须哈哈大笑:“好!好!从明日起,你便跟着杜师傅好好学。若再敢偷懒,朕定不轻饶!”
小燕子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又转头看向杜怀恩,即便对方态度冷淡,眼中的期待与憧憬却丝毫不减。她踮着脚想凑近细看,却被杜怀恩侧身避开。而杜怀恩依旧笔首地站着,周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这场性格迥异的师徒相遇,在这乾清宫摇曳的烛火中,拉开了充满挑战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