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浓稠的墨汁，将最后一缕天光悄然吞噬。当营地的篝火轰然炸开第一簇火星，噼啪声惊飞了栖在枝头的夜枭，橙红色的光浪便顺着众人的衣摆攀援而上，在永琪棱角分明的侧脸投下跳动的光斑。他正半弓着腰，臂膀肌肉紧绷，与尔泰合力抬起装满新米的粗麻袋，麻袋底部摩擦地面发出沙沙声响，混合着尔泰刻意压低的调侃：“再收下去，咱们的马车可要被压得陷进土里了。” 不远处，紫薇和晴儿跪坐在铺着蓝布的草垫上，指尖拂过精致的糕点匣子，晴儿捻起一块雕花的桂花糕，月光落在她泛着柔光的瞳孔里：“这糕点上的花纹，怕是要费好几日功夫。”
小燕子蹦蹦跳跳地抱着个竹篮，篮边还垂着几缕翠绿的柳条，随着步伐轻晃。竹篮里堆满黄澄澄的雪梨，表皮凝结的水珠在火光下折射出细碎的金芒，清甜的果香混着草木气息在空气中流淌。她一眼瞥见站在马车阴影里的杜怀恩，那人正用素白的绢布反复擦拭佩剑，剑身倒映着摇曳的篝火，像是锁住了跳动的火焰。
“怀恩！” 小燕子踩着碎石小跑过去，发间银铃撞出欢快的节奏。她踮起脚尖，从竹篮深处翻出个的雪梨，梨身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你快尝尝，这梨可甜了！刚才送梨的阿婆说，是她家后山树顶结的果子！”
杜怀恩抬眼时剑眉己经蹙起，绢布在剑柄上的动作陡然顿住。他将佩剑收入漆黑的剑鞘，金属相击发出清越的鸣响，双手抱胸的动作让玄色劲装下的轮廓更显冷峻：“小燕子，今天你太莽撞了。” 他的目光扫过她发间尚未摘下的草叶，声音压得低沉，“那些恶霸手持利器，你怎么能像只不知死活的麻雀般，二话不说就冲进危险里？”
小燕子高举雪梨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她扁着嘴，睫毛不安地颤动：“我就是看他们欺负白发苍苍的老爷爷，那鞭子抽在人身上多疼啊……” 她晃了晃手中的梨，梨皮上滑落的水珠滴在杜怀恩手背，“而且你每次都像守护神一样及时出现，我才不怕呢！”
杜怀恩喉结滚动，眼底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冲破他一贯的冷静。他向前半步，玄色衣摆扫过地上的碎石：“要是我不在呢？”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惊得不远处整理行囊的尔泰投来诧异的目光，“刀剑无眼，若是我慢半息，那些畜生的鞭子就会……” 话未说完，他猛地别过脸，不敢去想那个画面。
小燕子眼眶瞬间泛红，她重重放下雪梨，赌气般拽住杜怀恩的衣袖，指尖揪得布料起了褶皱：“你不会不在的！” 她仰头望着他，月光将睫毛的阴影投在泛红的脸颊，“从第一次见面你挡在我身前，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保护我。” 她忽然松开手，“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欺负吗？我做不到！”
杜怀恩望着她倔强扬起的下巴，胸腔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火光在她眼底跳跃，映得那双眼睛像浸在泪水中的琉璃。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我明白你的侠义心肠，但能不能……” 他顿了顿，伸手想要拂去她发间的草叶，却在半空停住，“能不能先顾好自己？”
小燕子盯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破涕为笑。她踮起脚尖，将微凉的手覆在他攥紧的拳头上：“知道啦知道啦！下次我冲之前，先学三声布谷鸟叫，你听到就立刻出现，好不好？” 她不等回答，又抓起雪梨塞进他掌心，“快吃啦，再不吃，我可要连核都吞掉咯！”
杜怀恩无奈地叹了口气，指尖触到雪梨沁凉的表皮。看着小燕子蹦跳着跑向紫薇，裙摆扬起的弧度扫过篝火，溅起几点细碎的火星。他低头凝视手中的梨，火光倒映在果肉的纹理里，恍惚间竟觉得比蜜还要甜。只是当他望向她的背影时，眉间的忧虑仍未消散，就像夜空里挥之不去的乌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