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簇拥着董卓,浩浩荡荡地朝着虎牢关内走去。
董卓那的身躯在两匹马的中间,依旧是那般显眼。
他似乎谈兴正浓,扭头看向身侧的陈末,声音洪亮依旧。
“对了,小子,老夫看你年纪不大,今年多大了?”
陈末微微躬身,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恭敬回答。
“回相国大人,草民今年刚满十八。”
“十八?”
董卓闻言,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咧嘴大笑起来,脸上的肥肉跟着一颤一颤。
“哈哈,十八岁!好啊!跟老夫那宝贝孙女董白差不多大!”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事,心情越发愉悦。
“十八岁便能献出夜袭联军营寨的妙计,让华雄这小子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不错,不错!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董卓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声音传出老远,引得周围的将士纷纷侧目。
华雄在一旁嘿嘿笑着,与有荣焉。
陈末则依旧保持着平静,心中却在快速盘算。
董白?董卓的孙女?
这位相国大人突然提起家人,莫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他嘴上则谦逊道:“相国大人谬赞了。”
“小子不过是纸上谈兵,全赖华雄将军指挥得当,将士们奋勇杀敌,方能侥幸取胜。”
“若无他们,再好的计策也是空谈。”
这番话,既捧了华雄,也再次强调了执行者的重要性,更显得他不贪功。
董卓听得更是满意,点了点头。
“嗯,不骄不躁,是个好苗子。”
他话锋一转,又问道:“听李儒说,你小子是孤身一人,也没个表字?”
陈末心中微微一动。
来了。
他应道:“正是。小子自幼漂泊,父母早亡,也未曾请人取字。”
这话半真半假。
他是穿越而来,在这个世界的确是孤身一人。
至于表字,那是士族或者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才讲究的,他一个初来乍到的“草民”,自然是没有。
董卓闻言,那双小眼睛里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虽然很快就被他粗犷的表情掩盖了。
他大手一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豪迈。
“嗨!多大点事儿!”
“从今往后,咱们西凉军便是你的家!”
“谁敢欺负你,跟老夫说,老夫扒了他的皮!”
这话虽然粗俗,但其中的维护之意却也实实在在。
陈末心中流过一丝暖意,当然,他更清楚这更多是千金买马骨的姿态。
“多谢相国大人厚爱。”
董卓似乎很满意陈末的反应,又道:“至于表字嘛,小事一桩!”
“等此战事了,随老夫回到洛阳,老夫亲自带你去见蔡伯喈。”
“让他老先生收你为徒,再给你取个响亮亮的表字!”
蔡伯喈?
陈末心中掀起一丝波澜。
那可是大儒蔡邕啊!
东汉末年著名的文学家、书法家,更是才女蔡文姬的父亲。
若能拜入他的门下,不仅能学到真才实学。
更重要的是,能迅速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摆脱“庶民”的身份,获得士人阶层的认可。
这对于一个谋士而言,无疑是巨大的助力。
没想到董卓竟然有这样的安排。
看来李儒那老狐狸,没少在董卓面前替自己美言。
“相国大人,这…这如何使得?”
陈末故作惶恐地说道,“蔡邕老先生乃当世大儒,小子何德何能…”
“哎!有什么使不得的!”
董卓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老夫与蔡伯喈那老家伙,交情深厚得很!”
“老夫开口,他敢不给面子?”
他语气霸道,却也透露出与蔡邕不同寻常的关系。
陈末知道,历史上董卓胁迫蔡邕出仕,对其也算礼遇有加。
看来,这位董相国,对于拉拢名士,还是有几分手段的。
“那…小子便先谢过相国大人栽培之恩了。”
陈末顺水推舟,躬身行礼。
董卓见他应下,更是高兴,大手一挥。
“好说!好说!”
说话间,一行人己经进入了虎牢关的内城。
关内戒备森严,气氛肃杀。
各部兵马的营寨错落有致,旗帜林立。
不远处,一队骑兵策马而过,为首一人。
身形异常魁梧,胯下赤红宝马神骏非凡,手中一杆方天画戟在阳光下闪烁着慑人的寒芒。
正是吕布,吕奉先。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董卓一行人,目光扫过,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
当他的视线落在董卓身后的陈末身上时,那双锐利的眼睛里,明显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与敌意。
陈末心中一凛。
这股敌意,来得如此首接。
是因为自己得了董卓的青睐?还是单纯看不起自己这个文弱书生?
在吕布身侧不远处,还有一位将领,身披重甲,面容坚毅,眼神沉静如水,正默默地注视着这边。
那是徐荣。
他的目光不像吕布那般外露,却带着一种审视,仿佛要将陈末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陈末知道,这两位,都是董卓麾下举足轻重的人物。
一个勇冠三军,一个深沉多谋。
他没有回避,反而迎着他们的目光,主动上前一步,微微拱手。
“陈末见过温侯,见过徐将军。”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吕布只是从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连头都懒得点一下,便拨马自顾自地走开了,仿佛陈末只是路边的一块石头。
那态度,要多傲慢有多傲慢。
徐荣则不同,他对着陈末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但脸上的表情依旧冷峻,没有多余的话语。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华雄在一旁看得有些尴尬,想开口打个圆场,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陈末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仿佛丝毫没有感受到吕布的无礼。
他转头对董卓笑道:
“相国大人麾下,果然是猛将如云。”
“温侯与徐将军,气势非凡,小子远远看着,都觉得心头发紧呢。”
这话既是自谦,也暗暗点出了吕布与徐荣的气场强大,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台阶。
董卓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陈末道:“你这小子,倒是会说话!”
他转头看向吕布离去的方向,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又对徐荣道:
“奉先就是那个臭脾气,你们以后多亲近亲近。”
“徐荣啊,这位陈末先生,可是为我军立下大功的,你也要多听听他的意见。”
徐荣再次对董卓行了一礼,沉声道:“末将遵命。”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陈末,依旧带着审视,但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董卓满意地点点头,不再多言,继续朝中军大帐行去。
陈末跟在后面,心中却在暗自盘算。
这吕布,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桀骜不驯。
对他这种人,寻常的拉拢怕是没什么用,甚至可能适得其反。
未来若有机会,定要小心提防,此人反复无常,若处理不当,必是心腹大患。
至于徐荣,此人历史上可是董卓麾下少有的能征善战之将,曾大破曹操与孙坚的联军。
只可惜,后来下场不算太好。
若能与之交好,对自己日后的行事,必然大有裨益。
而且,从刚才董卓的言语中,似乎也有意让自己和这些骄兵悍将多接触,甚至隐隐有让自己参与军略决策的意思。
看来,汜水关一战的功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
董卓对自己的重视程度,也超出了预期。
这是好事,也是挑战。
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他需要尽快熟悉这里的规则,站稳脚跟,然后,徐徐图之。
“先生,莫要将奉先的无礼放在心上。”
华雄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道。
“那家伙,除了主公,谁都不放在眼里,狂得很。”
陈末微微一笑。
“华将军多虑了,温侯乃当世猛将,有些傲气也是寻常。”
他自然不会因为吕布一个冷脸就如何。
格局小了。
华雄见陈末神色如常,这才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这位新晋的红人,因为吕布的态度而心生芥蒂,影响了为主公出谋划策的心情。
毕竟,这陈末的脑子,是真的好使啊。
一行人很快抵达了中军大帐。
董卓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之上,目光扫过帐内诸将。
除了华雄、徐荣,还有李傕、郭汜、樊稠、张济等西凉军核心将领,皆己在座。
唯独不见吕布。
董卓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诸位,联军数十万,号称讨董,如今兵临虎牢关下。”
“此战,关乎我军生死存亡,也关乎洛阳安危!”
“老夫的意思,就一个字,打!”
“狠狠地打!将那些所谓的关东诸侯,打怕了,打服了!”
董卓的声音在帐内回荡,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
众将轰然应诺。
“相国大人威武!”
董卓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那里,坐着一个面容清瘦,眼神深邃的中年文士。
正是贾诩,贾文和。
“文和,依你之见,此战我军当如何应对?”
董卓虽然粗鄙,但也知道谋略的重要性。
贾诩缓缓起身,声音平淡无波。
“回相国,虎牢关天险,易守难攻。”
“联军虽众,然各怀心思,号令不一,此乃其一。”
“我军新胜,士气正锐,此乃其二。”
“只需坚守关隘,寻机挫其锐气,联军内部,必生嫌隙。”
“届时,或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贾诩的分析,言简意赅,首指要害。
董卓听了,连连点头。
“嗯,文和所言,与老夫不谋而合!”
他随即又看向陈末。
“陈小子,你有什么看法?尽管说来听听!”
一时间,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陈末身上。
有好奇,有审视,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视。
毕竟,陈末太年轻了,而且寸功未立于朝堂,只是在汜水关献了一计。
在这些沙场宿将眼中,或许还只是个纸上谈兵的后生。
陈末心中坦然,迎着众人的目光,从容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