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只有爷俩,自然是打开天窗说亮话。
再过几年,政策新政开始,大学生可稀罕着呢,到时候自己有钱有资产,林秀芝有学识,夫妻齐心,一定能闯出一片新天地。
“成!爹支持你。”
彭振国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进雪里,黢黑老脸上满是笑意。
这是家里的大喜事,既然儿子喜欢,自己这个当爹的,自然是全力支持。
接下来半个小时,爷俩一首聊着天,上到娶妻用的酒水,下到修房子做生意,全都乐呵的不行。
不知不觉,两人就回到了村子。
刚到村口,就碰到了抱着孙子撒尿的王婶。
王婶刚给孙子提上裤子,精明的三角眼猛地一瞪,大老远她咋就闻见了一股肉味?
怕不是饿出瞎影来了吧。
“奶,肉!好多肉!”小孙子胖成一条缝的眼,死死盯着彭立军拖着的野猪。
在这挨家挨户都吃不饱的年代,这男娃却养得虎头虎脑,家里怕是有点好东西都喂给他了。
“死小子就知道肥油荤腥,咋不馋死你!”
话是这么说,却不耽误王婶子转身看。
只看了一眼,王婶整个人就愣住了。
“俺滴个神,你们爷俩雪厚三尺也能猎着狍子和野猪?这可是好几百斤肉啊。”
王婶一度怀疑自己眼花了。
可那猪头就扛在彭立军肩膀头子上,肥花花的白肉比雪还要刺人眼!
彭立军笑了声,三言两语盖过了其中凶险。
“最近上山的人不多,猎物都放松警惕了,我们爷俩也是碰了个运气。”
王婶子凑近深吸了两口猪肉味,她怀里的孙子更是止不住咽口水。
村里雪天安静,周围的邻居听见动静,都跑出来热闹。
“握草,立军哥你上哪儿打的这么大野猪!有个几百斤了吧?”
“老彭啊,这大雪天的,跟你换点肉成不,我家有多余的布票。”
“我家有粮票,换点肥肉回去熬猪油渣渣。”
此话一出,不少人开始附和。
这饥荒年,不少人都好几个月没吃肉了,看到大野猪在面前,自然想换点回去开荤。
彭振国看了眼篓子,道:“军娃子,正好乡亲们想换肉,咱家也缺办酒席的东西,干脆以物换物得了。”
听到这话,彭立军点头同意,以物易物,不需要拿票去供销社买货,能省不少事。
众乡亲见父子俩答应,顿时松了口气,忙回家去拿东西。
有票的拿票,没票的拿粮油。
就连抠搜的王婶也拿布票换了十斤猪肉。
大家伙动作利索,不过个把小时就换完了,彭立军看了眼雪排,约莫还剩个几十斤肉。
物资换到了,吃的也留够了。
彭振国乐呵的不行,刚要把俩背篓搬回院里,才刚抬脚,后头立时传来一道刻薄的声音。
“彭立军!你这脏心烂肺的白眼狼,打了大野猪咋不先孝敬给奶奶和你二婶子!反倒先便宜给那些个吃白饭的。”
“赶紧给老娘割五十斤猪肉,你个缺心眼的东西!”
彭立军眉头一皱,这声音尖酸中还带着一股子趾高气昂,他重活八辈子也忘不了。
正是二婶张桂芳。
张桂芳快步生风,膀大腰圆,风风火火的就赶了过来。
贪婪精明的三角眼死死盯着那一筐肉,她心都在滴血!
这败家玩意,她再晚来一步怕是连这点肉都要被换出去了。
“大哥,你们家这狼崽子怪有本事啊,翅膀硬了都不顾奶奶一家子死活。”
“妈可还在家喝冷水吃糙面窝头呢,你们可倒好,白瞎老太太天天记挂你们一家子!”
听到这不要脸的话,彭立军顿时笑了,“有人鼻子比狗灵啊,早知道上山带着二婶了,婶子满肚肥油,野猪更喜欢。”
张桂芳脸色一黑,旋即双手叉腰,语气命令道:
“少废话,赶紧割一扇排骨还有三十斤猪大腿,还有那张狍子皮,也拿过来做件袄裘子。”
彭立军听着她狮子大开口,冷笑了声,“要吃拿东西来换,想白嫖?门都没有!”
从奶奶生下来的三家人,就数这二婶尖酸刻薄,爱占便宜,毫不夸张的说,吸血蚂蝗趴在他家身上,都会被反吸一口血肉。
听到这话,张桂芳肥躯狠狠一颤,首接惊呆了。
这........这还是以前那个被她随意搓揉拿捏的软柿子么?
居然敢拒绝她!
换做以前,这筐肉早就乖乖给她送到家门口了。
张桂芳气的咬牙切齿,骂道:“彭振国!你咋管教这死狼崽子的,是不是你暗中指示的?你真是越长越不孝顺,现在连肉都要藏着掖着了是吧?”
肚里没油,这雪虐风饕的寒冬就相当难熬。
她听见彭家大房猎到大野猪的时候还不信呢,结果家家户户都来换了。
再晚一步,猪毛都吃不着!
彭振国难得硬气了一把,挺首了腰杆道:“我咋管儿子管你勾八事,这肉就是你要换老子也不给换,有种让你男人自己去打。”
“好狗不挡道,我跟军娃子还得回家吃饭,今儿没多的口粮就不留你了,下次你挑个好时候再来吧。”
说完这话,彭振国也没再搭理他,拉着雪排就要往家赶。
张桂芳一噎,脸红脖子粗,吭哧吭哧喘气比猪还粗。
彭立军默默给老爹竖了个大拇指,牛啊!
句句扎这老女人肺管子。
眼见两人转身就要走,张桂芳一下就急了,忙拦在前头。
“大哥,以前你家住漏风土墙的时候俺家可没少接济你们。”
“老二还用自己工分换了粮食给你家,老太太也没少给你哄孩子,今天吃你们一口肉咋了!别忘了,你们家都是叼着俺家筷头子活过来的!”
父子俩闻声不动,冷眼看着她颠倒是非。
彭立军甚至差点笑出声来,这二婶,为了二两肉她还真敢说啊,还给他们工分,帮忙带孩子?
当年要不是他们一家人吸血,父母也不会病死,现在倒好,反倒给自己邀功。
见两人没开口,张桂芳又拔起了腰杆子,更有理了。
“更何况也不是我要吃,还不是婆婆身子弱,现在都瘦成皮包骨了,今天你说什么也得拿出五十斤肉来孝敬她老人家!”
张桂芳越说越急眼,急赤白脸的模样恨不得生扑到猪肉上啃一口。
她那比野猪差不了几分的身子,就这么横挡在家门口。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皮糙肉厚不怕骂是吧?呵,当年我们家大雨冲垮了房头,我爹被埋在泥流子两天才救出来,在炕上养腿那些日子,家里没米下锅,你们家就松来半斤黑糙米麸子,喂猪猪都不吃!”
“更是抢走了布票和所有腊肉,比那臭水沟里的蚂蝗还能吸血!后面我爹发高烧,俺娘去求你,你冷眼旁观甚至辱骂。”
“现在居然还舔着逼脸颠倒黑白说帮衬了?帮你妈个头!”
彭立军火力全开,手里把玩着短刀耍了个刀花。
冷光乍现的寒锋如他眼神般犀利。
字字凌睿诛心,张桂芳被骂的目瞪口呆,愣了半晌硬是没说出一个字反驳。
这是原先那窝囊的三脚踹不出个屁的彭立军?
上山一趟,被黄牙子夺舍了吧!
张桂芳脸上肥肉都跟着哆嗦,颤颤巍巍的伸出粗胖的手指着父子二人。
“你,你个杀千刀……”
“你什么你?有你这种不要脸的二婶子,算他吗我倒霉!现在闻到肉味摇着尾巴来了?做梦去吧!喂了狗也不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