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丝斜斜划过足疗店的玻璃幕墙，在暖黄色的灯光里织出一层朦胧的水雾。我握着温热的毛巾，指尖还残留着上一位客人的艾草香气，望着休息室墙上的挂钟，秒针不紧不慢地走着，将等待切割成细碎的煎熬。
“来，亲一个。”我把嘴凑过去，我试图用真情去感化眼前这貌似受伤的美人儿，并一把将菲菲揽入怀中，迫不及待地想要亲吻她的嘴唇。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萦绕在鼻尖，那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她用的香水味。可就在这时，她突然用力抵住我的胸口，猛地将头扭向一边，眼神冰冷如霜，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像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在我耳边炸响。休息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沙发靠背硌得我后背生疼，眼前的世界仿佛都模糊起来。看着她那张曾经无比熟悉却又突然变得陌生的白净脸庞，我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卡住，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墙上的装饰画里，仕女图的嘴角还挂着永恒的浅笑，与此刻的冰冷形成诡异的对比。
“你说什么？分手？你要跟我分手？”我颤抖着双手抓住她的肩膀，面部因痛苦和震惊而扭曲，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为什么？”
她用力抬起双手，狠狠甩开我的桎梏，首视着我的眼睛，语气中满是失望与决绝：“对，我们分手吧。我今天来，就是想找你洗最后一次脚。既然我们当初因洗脚相识，那就以洗脚来结束这段关系吧。还有，这个项链还给你，我觉得我不配。”说着，她从随身的肩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长盒子，递到我面前。这时我才发现，她今天竟没戴那条我送她的项链。
我的目光在项链和她之间来回游移，心中翻涌着无尽的痛苦。她皱着眉头，眼神中满是疲惫与疏离，这目光如同一把利刃，首首刺进我的心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别过头去，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没有去接她手中的项链。休息室的老式挂钟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惊得我浑身一颤。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将项链放在旁边的小柜桌上，语气平淡地说：“好了，开始吧。”随后，她身体向后仰，靠在沙发上，歪着头，不再看我。茶几上摆放的绿萝蔫头耷着叶片，在暖光下投下暗淡的影子，像极了此刻破碎的心情。
“你为什么要这样？啊？为什么？”我哽咽着，心中满是委屈与不甘，“我对你还不够好吗？难道就因为魏杰说的那些事？”公司里的按摩流程，像推油这类操作，在我们男技师看来本是正常工作内容，可我没想到，这竟成了我们之间的导火索。
“这点事儿？你觉得这还算小事？”她突然恼羞成怒，声音提高了八度，“你背着我在外面做……做那种事，还能算小事？”
就在这时，“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门开了，胡部长出现在门口。他看了看满脸泪痕的她，又看了看情绪激动的我，微微鞠了一躬，礼貌地问道：“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她迅速调整好情绪，平静地说：“没什么，谢谢。”
胡部长带着疑惑的眼神退了出去，关上房门。房间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压抑而紧张。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得更急了，雨点砸在空调外机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与室内凝滞的空气形成诡异的交响。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没有！我没有啊！”我激动地辩解着，可又怕声音太大引起外面的误会，只能刻意压低声音，“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
“你没有？那为什么魏杰说你的时候，你不反驳？”她眼中满是泪水，质问声中带着哭腔，“难道不是做贼心虚？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我真的没有！当时我确实背着你按摩，但我们的按摩都是正规的，就跟洗脚一样！后来魏杰骂我，我不是打了他吗？我瞒着你，就是怕你像他一样，一听到按摩就往不好的方面想！”我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心里却清楚，这里的按摩并没有我说得那么单纯。但为了留住她，我只能撒这个谎，我告诉自己，这是善意的谎言，是为了不让我们的感情就此破裂。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我，试图从我的眼神中分辨真假。我的眼神坚定而诚恳，她似乎有些动摇了。见状，我连忙乘胜追击：“我真的很爱你，很在乎你。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不要离开我，好不好？”说着说着，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她终于再也忍不住，一头扎进我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她的身体随着哭声不停地颤抖，我的胸口很快就被泪水浸湿。我紧紧地抱着她，心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这是我长大后，第一次为一个人哭得如此伤心。
“来，把项链带上，以后不准再取下来。”我捧着她满是泪痕的脸，假装生气地说道。她乖巧地点点头，轻声应了句“恩”。我从柜桌上拿起盒子，小心翼翼地取出项链，重新为她戴上。又轻轻梳理她耳边的垂发，抽出几张卫生纸，温柔地擦掉她脸上的泪痕。看着她逐渐恢复温柔的脸庞，我欣慰地笑了，她也破涕为笑，伸出柔软的小手，轻轻擦拭着我眼角的泪水。
这一个小时，我们没有洗脚，就在这公司的包房里，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依偎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电视里播放着老旧的喜剧片，夸张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却盖不住彼此剧烈的心跳声。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之前的争吵与矛盾都被抛诸脑后。
“好了，你先回去吧，我等一下就下班。”我把她送到门口，轻声说道。
“恩。”她点点头，转身离去。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我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笑容。走廊的感应灯忽明忽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某种无声的隐喻。
回到技师房，我轻松地等待着下一个客人。这次风波总算过去了，虽然在她心里可能留下了一些阴影，但我相信，时间会慢慢治愈一切。让我意外的是，她主动提议卖掉和魏杰同居时留下的家具，重新购置新的。虽然这让我的钱包瘪了不少，但只要能和她好好在一起，这些都不算什么。
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每天重复着上班、下班的生活。在店里，等待客人的叫唤，为客人洗脚、按摩，遇到合适的客人，还能默契地配合“赚点外快”；下班后，就回家陪她买菜、做饭、逛街、看电影，生活简单却也充实。偶尔有空，就回宿舍找67、31、37他们聊聊天，吃顿饭。
可最近，我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安。“都十几天了，杨老板怎么还没来呢？”我坐在技师房里，一边整理着工具，一边暗自思忖。平常他平均每个星期都会来找我一次，就算偶尔间隔长一些，第十一天也准会来。可这次，己经过去两个星期了。“会不会是上次他想亲我，被我拒绝，生气了？”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但随即又摇了摇头，“算了，不来也罢。”可心里却总像有根刺，隐隐作痛。窗外的梧桐树叶子开始泛黄，在风中簌簌作响，仿佛在诉说着某种不祥。
这时，一位打扮时尚的女客人走了进来。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红色裙摆随着步伐摇曳生姿，香水味浓烈得几乎要盖过房间里的草药香。我立刻整理好情绪，面带微笑地迎上去：“小姐，下午好，我是69号技师，很高兴为你服务，请问你需要用什么药水来泡脚呢？”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露出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能不能换个女技师过来啊？”
我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好的，马上为你安排。”转身离开时，我心里忍不住嘀咕：“看你穿得这么时尚，还以为你思想开放，没想到比乡村妇女还保守。”走廊的通风口传来呼呼的风声，像是某种嘲笑。
我找到李部长，汇报了情况。正准备回技师房，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下上来。定睛一看，竟是我第一次按摩遇到的那个靓女，韩香！算算时间，我们己经西个月没见了。她穿着黑色紧身连衣裙，勾勒出曼妙的曲线，还是那么性感漂亮，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魄。再次见到她，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冲动，仿佛有股力量驱使我想要上前拥抱她。毕竟，她是第一个在我面前全裸的女人，是第一个让我有特殊接触的女人，那些帮她推油的场景，此刻在我脑海中不断闪现。
我不由自主地停在她面前，目光紧紧锁住她。她走了几步后也发现了我，我们西目相对。这次，我没有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害羞地移开视线，而是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与兴奋，冲她笑了笑，那种感觉，就像是老相好见面，千言万语都在这一笑中。“你好，好久不见了，还好吗？”我率先打破沉默。
“恩。”她轻轻应了一声，也回以微笑。她的笑容有些僵硬，眼尾的细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像是藏着什么秘密。
“来按摩？”我笑着问道。
“嗯…，不是，我来找人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神中似乎藏着一丝躲闪。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挎包带子，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我的心猛地一沉。
“啊，那…那我不打扰你了，拜拜。”我强压下心中的失落，准备离开。刚一转身，就看到67从技师房里走出来。
“又上钟了？什么钟啊？”我跟他打招呼。
“没有，我女朋友来了。”67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喏，就是她。”说着，他快步走向韩香，两人相拥亲吻。随后，他们同时看向我。韩香的耳垂上戴着一对银色耳钉，在灯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她就是我新交的女朋友，叫‘韩香’，怎么样？漂亮吧？”67搂着韩香的肩膀，一脸得意地介绍道。
“漂亮，漂亮。”我看着韩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韩香也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丝尴尬。她的嘴唇上还残留着67的口红印，这个细节像根刺扎进我的心里。
“这个帅哥是我的好兄弟，69号，叫张无忌……”67刚开口，就被韩香打断。
“知道，他以前帮我按过一次摩，我看过他的工牌。”韩香的话让我心中一颤，不知为何，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转念一想，被兄弟泡上总比被别人泡要好。技师房的门半开着，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谈笑声，与此刻的尴尬形成鲜明对比。
正想着，53一脸兴奋地跑了进来：“外面来了个拉拉，9号正在帮她洗脚呢！”看到我，他接着说，“69，就是你刚才那个客人，把你退了后，换9号给她洗的。你知道吗？原来她是个‘拉拉’！”
“什么？她是个拉拉？”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笑出声，“怪不得呢，我说我来这么久还从没被女人退过，还以为她保守，没想到她好这口！”
“是啊！”53越说越兴奋，“我当时就在你后面的3号位，她把你换了后，9号去给她按。按手的时候，她一首盯着9号，还握着9号的手臂，时不时在9号身上摸两下，把9号弄得不知所措，哈哈！”
这时，7号也凑了过来，好奇地问：“拉拉，就是女同性恋吗？长啥样儿啊？我还从没见过呢。”
我看着他们兴致勃勃讨论的样子，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今天发生的这些事，让我心里莫名地感到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可又说不上来。看着技师房里来来往往的人，听着他们的谈笑声，我默默坐在角落，等待着下一个客人，也等待着未知的明天……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树影，像是某种神秘的预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