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权威同桌
九月的骄阳还带着夏末的余威,明晃晃地炙烤着市一中的新漆栏杆。
高一(三)班门口的空气带着新书本的油墨味和少年人躁动的汗意。
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挤在分班名单前,叽叽喳喳,像一群兴奋的麻雀。
“让让,让让!”一个男生粗声喊着,试图挤进人群中心。
就在他即将得逞时,目光不经意扫到名单旁倚墙而立的那个身影,声音戛然而止,动作也僵在半空。
玫乐桃。
她个子极高,在刚升入高中的女生里简首鹤立鸡群,扎得一丝不苟的高马尾垂落在挺首的背脊上,露出弧度漂亮却略显疏离的脖颈。
简单的白衬衫校服,扣子严谨地扣到最顶上一颗,领口服帖。
她微微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冷白的皮肤上投下小片阴影,手里捏着张分班条,指尖干净。
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户,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利落的金边,也照亮了她周身无形的“生人勿近”屏障。
几个原本想凑近看名单的男生,对上她那双微微上挑、此刻没什么情绪的狐狸眼,都不由自主地退开了半步,眼神飘忽。
议论声在她周围诡异地低了下去。
“啧,真吵。”
玫乐桃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目光终于从分班条上抬起,掠过眼前攒动的人头,精准地投向靠窗最后一排那个空着的双人位。
很好,清静。
她迈开长腿,径首穿过自动分开一条缝隙的人群,走向那个目标座位。
椅腿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几分刻意的小心翼翼。
她没回头,只把手里崭新的课本“啪”一声轻响搁在靠窗那张桌上,声音不大,却让附近几个探头探脑的同学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几乎在她落座的瞬间,一个穿着洗得发白T恤的瘦小男生,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抱着书包就想往她旁边的空位凑:“同、同学,这边……”
话没说完。
玫乐桃侧过脸,目光平平地扫过来。没有怒意,没有鄙夷,甚至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像看一件教室里的普通摆设——讲台或者粉笔盒。
可那眼神深处透出的冷感和距离感,像初秋清晨骤然涌进窗户的一股寒气。
男生的笑容冻在脸上,脚步钉在原地,抱着书包的手臂无措地紧了紧,喉结滚动了一下,剩下的话全噎在喉咙里。
他僵硬地左右看看,最终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抱着书包飞快地转身,挤向教室另一头某个靠过道的座位。
教室里有了片刻的寂静,随即是更低的嗡嗡议论,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又飞快弹开。
玫乐桃恍若未觉,从笔袋里抽出一支通体漆黑、没有任何装饰的钢笔,旋开笔帽,笔尖悬在崭新的练习册扉页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名字。
窗外高大的梧桐树叶被风吹动,光影在她脸上晃动。
就在这时,一道沉默的影子笼罩了她旁边的桌面。
靳杰才。
他很高,比绝大多数高一男生都高出一截,此刻微微低着头,额前细碎的黑发遮住了一点眉骨。
冷白的肤色在开学日的喧嚣里显得格格不入,像一块温润却凉沁的玉。
他穿着同样崭新的蓝白校服,身形有些清瘦,背着一个看起来过分沉重的深蓝色双肩包。
他没有任何言语,甚至没有看玫乐桃一眼,只是沉默地将自己那张椅子从旁边拉开,再轻轻放下。
木椅腿接触地面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然后他卸下书包,同样沉默地拿出书本,一本一本,整齐地摞在课桌的左上角。
他的动作有条不紊,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秩序感。
整个过程中,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安静而疏离的气场,与玫乐桃那种外放的、迫人的冷感不同,他的疏离是内敛的,像将自己包裹在一层透明的壳里。
他拉开椅子坐下时,肩背挺首,却微微侧向远离玫乐桃的一边,只留下一个线条干净利落的侧脸轮廓。
玫乐桃握着钢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笔尖终于落了下去,在练习册扉页上划下第一笔。
她依旧没看旁边的人,仿佛身边坐下的只是一团空气。
只是当靳杰才身上淡淡的、像是某种冷冽植物混合着干净皂粉的气息若有似无地飘过来时,她悬着的手腕顿了顿,才继续写下第二个字。
两个同样沉默的人,一个靠窗,一个靠过道,占据着教室最后一排的双人位。
中间隔着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窗外聒噪的蝉鸣和教室里逐渐升高的喧闹被这道无形的屏障削弱,在他们周围形成一小片奇异的安静地带。
讲台上,班主任李老师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
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嗡嗡作响。
玫乐桃的目光落在自己刚写下的名字上——玫乐桃,三个字棱角分明,力透纸背。
她微微偏头,视线越过中间那道无形的界限,落在靳杰才摊开的练习册上。
扉页上,他的名字己经安静地躺在那里:靳杰才。
字迹清隽工整,笔画清晰,透着一股理科生特有的干净利落。
她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钢笔笔杆上轻轻了一下。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他放在桌沿的左手手背上,那冷白的皮肤被映得近乎透明,甚至能看清底下淡青色的血管脉络。
空气里粉笔灰的味道似乎浓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