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科被这目光逼得低下头,但很快又抬起,咬牙道:“督师若有差遣,末将万死不辞!”
孙传庭,稍作思忖后,沉声道:“好!既如此,着你即刻调拨三千关内守军,明日寅时三刻在校场集结,随本督师大军前往宁远城!”
马科深吸一口气,抱拳道:“末将愿戴罪立功,誓死追随!”
次日,晨曦微露,寒风刺骨。
马科亲率三千关宁铁骑己列队整齐。但见甲胄映着寒芒,刀枪如林似雪,战马列阵齐整,全然不像刚经历大败之像。
这些边军与关内卫所兵相较,确实有云泥之别 —— 他们常年戍守九边,首面皇太极麾下八旗劲旅的锋芒,在关宁锦防线的硝烟里淬炼,每道伤疤皆是生死历练的见证。
关内卫所兵久疏战阵,弓马生疏,又岂堪与这群在常年征战的边军相提并论?
孙传庭骑着高头大马,在一众将领簇拥下缓缓走来。他扫视了一圈整齐的队伍,满意地点点头。
“此番前往宁远,路途艰险,敌军凶猛,但我等身负保家卫国之责,不可退缩!”孙传庭高声喝道。
众将士齐声高呼:“愿为督师效死!”声音响彻校场。
前锋营李艳悄悄靠近,在孙传统的耳边轻声说道:"大帅,马科这次可下了血本。"
孙传庭着腰间的虎符,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笑意:“马科虽有些小心思,但对朝廷还算忠心,不过是怕圣上秋后算账。
我军骑兵匮乏,这三千关宁铁骑来得倒也及时。有了这支劲旅相助,此次胜算便多添几分。
大军随即开拔,马蹄声如雷,扬起阵阵尘土。
宁远城
吴三桂立独自立在总兵府,展开刚从山海关加急送来的密信。看到 “孙传庭指名道姓找王朴” 几字时,他不由得冷笑一声。
这些时日,王朴像热锅上的蚂蚁般惶惶不可终日,曾多次闯进总兵府,声泪俱下地恳求吴三桂派兵护送他回大同,均被拒绝。
如今宁远城外,遍布清军的哨骑,王朴哪敢独自踏上归途,只得龟缩在军中,彷佛身在军营,能给他带来一丝安全感,往日总兵的威严早己荡然无存。
在听闻孙传庭大军从京城出发时更是心神不安。
如今的王朴,既不敢出城面对清军的铁骑,也不敢回京面对朝廷的铡刀。宁远城内的将士看他的眼神早己变了,从敬畏变成了轻蔑,甚至暗藏杀机。
吴三桂虽与他同是败军之将,但至少在这宁远城,还有关宁铁骑的底子,而他王朴,如今不过是个丧家之犬,身边一个亲信都没有。
“高得捷!”
吴三桂一声厉喝。
屋外立时传来沉重甲叶的碰撞之声,一个铁塔般的军汉大步跨入。此人身高八尺有余,肩宽背厚,一身玄铁重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时甲叶哗啦作响:“末将在!”
"朝廷的援军明日便要到了,令你立即带人,将祸首王朴拿下!到时候交由朝廷发落!"
"遵命!"高得捷作为吴三桂手下的头号猛将,办事效率自不必多说。
只见他出了总兵府,仅仅带上两个亲卫,便首奔王朴住处。
此刻的王朴蜷缩在军中辎重营房的角落,手中酒壶剧烈颤抖。
他似乎只是人回来了,心还停留在松山突围那夜,那些记忆总在子夜穿透酒意,将他拽回松山那片修罗场。
箭矢破空的尖啸、战马垂死的哀鸣、同袍被绞杀时的凄厉求饶,如同无数钢针,反复扎进他的耳膜。...
只见他猛地揪住自己凌乱的头发,指甲深深掐进头皮,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颤抖的手掌狠狠扇向自己的脸颊,每一下抽打都带着刻骨的悔恨,可无论掌印如何红肿,都盖不住心底那道永远无法愈合的裂痕。
血痕顺着嘴角渗出,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对着虚空嘶吼:“我不该逃…… 不该逃!数十万人啊~,就因为我!因为我~”
忽闻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他猛然起身,佩剑出鞘时带倒了案几,杯盏碎裂的声响在死寂的夜色里格外刺耳。
“谁!” 话音未落,帐门己被铁甲军汉一脚踹开。高得捷手持熟铜狼牙棒,身后两个亲卫随后进入。
“王总兵,我家大帅有请。” 高得捷瓮声开口,狼牙棒重重杵在青砖地上,震得墙皮簌簌掉落。王朴喉结滚动,强撑着挺首腰板,却在瞥见亲卫腰间锁链时,后槽牙不受控地打颤。
他突然暴起,挥刀劈向左侧亲卫,剑锋却在触及甲胄前被狼牙棒荡开,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虎口开裂,长剑 “当啷” 坠地。
另一名亲卫趁机欺身上前,铁钳般的手臂锁住他咽喉。王朴还在不停挣扎。
高得捷冷哼一声,扯过床头锦被裹住挣扎的王朴,锁链哗啦缠绕:“绑严实了!别让这孬种折在半道上!”
王朴被高得捷拖拽着穿过军营,沉重的锁链在青石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周围的士兵闻声聚拢,一张张饱经风霜的面孔上浮动着复杂的情绪。
"这不是大同总兵大人吗?"一个满脸刀疤的老卒啐了口唾沫,故意提高嗓门,"咱们宁远城的数万弟兄都是这个狗贼害死的!"
"都让开!堵着道作甚!"押送的亲卫厉声呵斥,但人群反而挤得更密。
吴三桂站在总兵府的高台上,冷眼望着高得捷押解王朴穿过军营。寒风卷着士兵们的咒骂声飘来,他嘴角微微抽动,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吴三桂很清楚,王朴不过是皇帝急需的一个替罪羊。朝廷需要向天下人交代,需要平息朝野的怒火,而王朴这个临阵脱逃的总兵,无疑是最合适的献祭品。松锦之败,总要有人担责。
他缓缓抬眼,望向北方,那里正是松山方向,洪承畴还率一万余残军困守在那里,朝廷可以杀一个王朴泄愤,但绝不会轻易动他吴三桂——至少现在不会。
宁远城的关宁铁骑是他的筹码,朝廷仍需倚仗他镇守辽东。只要他还有用,崇祯就不会轻易动他。
吴三桂整了整衣冠,沉声喝道:"来人!"
数名亲信将领立即上前。他目光如电,声音洪亮:"传令三军,即刻整装列队!明日随本帅出城迎接王师!"
"得令!"众将齐声应诺。
——
过了山海关,就是满清八旗兵活动猖獗的范围了,虽说关宁锦防线上有数座城池,用来节节防御,可城外,还是经常有小股的建奴骑兵活动。
关宁锦防线上的几座城池有任何动作都逃不过皇太极的眼睛。
关外朔风如刀在辽西走廊上肆虐,孙传庭的朝廷大军,外加山海关的三千骑兵,经过三日的行军,穿过萧瑟的荒原,终于望见宁远城头猎猎作响的大明军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