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出来，宋晚星发现床上放着一套崭新的家居服，浅灰色的棉质面料，触感柔软得像云朵。她换上衣服，闻到袖口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是烘干时用的柔顺剂，她最喜欢的味道。
霍沉渊连这种细节都记得。
宋晚星走出房间，发现霍沉渊正在厨房里忙碌。他脱了西装外套，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这个画面太过居家，与宋晚星记忆中那个永远西装革履、冷峻疏离的霍氏总裁判若两人。
"洗好了？"霍沉渊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正好，午餐准备好了。"
餐桌上摆着几道清淡的菜肴：山药排骨汤、清蒸鲈鱼、百合炒时蔬，还有一小碗熬得浓稠的小米粥。
"医生说你要少食多餐。"霍沉渊拉开椅子让她坐下，"先尝尝合不合口味？"
宋晚星小口喝着粥，发现温度刚好，不烫不凉。她抬头看向霍沉渊："你不吃吗？"
"我等你吃完。"霍沉渊坐在她对面，面前只放了一杯黑咖啡。
宋晚星皱了皱眉："医生说我也需要适当活动，你不用这样......"
"我不是在照顾病人。"霍沉渊打断她，眼神认真，"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吃顿饭。"
这句话让宋晚星哑然。她低下头，继续喝粥，却感觉眼眶有些发热。
午餐后，霍沉渊带她参观了别墅的其他部分。书房里摆满了各种书籍，从艺术史到流行小说应有尽有；小花园的角落里甚至设了一个秋千椅，上面放着柔软的靠垫；地下室里还有家庭影院和小型健身房。
"这里永远是你的......"霍沉渊的话被手机铃声打断。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宋晚星瞥见了屏幕上的名字——沈薇。
"我去接个电话。"霍沉渊语气骤冷，"你先休息，我马上回来。"
宋晚星点点头，看着霍沉渊大步走向花园的背影，胸口泛起一阵熟悉的刺痛。无论这个别墅多么完美，有些东西始终横亘在他们之间，比如沈薇，比如那些无法抹去的过去。
她慢慢走上三楼，站在空荡荡的画室里，望着窗外渐渐西沉的太阳。海面被染成金色，美得让人心碎。
或许，宋晚星想，这个漂亮的牢笼会比霍宅更难逃。
_______
清晨六点，宋晚星被窗外的海浪声唤醒。
翡翠湾的别墅确实如霍沉渊所说，非常适合休养。在这里住了三天，她的气色明显好转，脸颊也丰润了些。
只是每当日落时分，站在画室窗前看着海面被夕阳染红时，胸口总会泛起一阵说不清的钝痛。
宋晚星轻手轻脚地下床，生怕惊动隔壁的霍沉渊。过去三天，他像个无声的影子，总是在她需要时恰到好处地出现，又在她感到不自在时适时退开。这种体贴入微的照顾本该让人感动，却只让宋晚星更加警惕。
浴室镜子里，她盯着脖子上那枚白玉平安扣。温润的玉石贴着皮肤，己经染上了她的体温。
手指在绳结处徘徊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解开。她只是将平安扣塞进衣领里，确保它完全隐藏起来。
下楼时，厨房己经飘来咖啡的香气。霍沉渊穿着家居服站在料理台前，正在往烤好的吐司上涂抹果酱。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晨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早。"霍沉渊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睡得好吗？"
宋晚星点点头，刻意避开他伸过来的餐盘，自己从橱柜里取了个杯子："我自己来。"
霍沉渊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一秒，又自然地转向咖啡机："医生说你可以开始喝低因咖啡了。"
"不用。"宋晚星从冰箱里拿出牛奶，"我喝这个就行。"
餐厅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霍沉渊站在窗边喝咖啡，目光落在远处的海平面上；宋晚星小口啃着吐司，眼睛盯着桌面上的木纹。明明是同处一室的两个人，却仿佛被无形的墙壁隔开。
"今天天气不错。"霍沉渊突然开口，"要不要去花园坐坐？我让人在凉亭装了取暖器。"
宋晚星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杯沿画着圈："我想去画室。"
"好。"霍沉渊点头，"需要什么画具？我让助理去买。"
"不用麻烦，我网上订。"宋晚星站起身，"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这句话像一把小刀，精准地扎在霍沉渊心上。他看着她转身上楼的背影，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三楼的画室己经成了宋晚星的避风港。她锁上门，终于长舒一口气。阳光透过天窗洒在空白的画布上，她伸手触碰那片光亮，感受指尖的温度。
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你以为换个地方就能重新开始？】宋晚星皱眉，正要删除，第二条接踵而至：【他迟早会厌倦你的病弱模样】。
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宋晚星突然笑了。是啊，霍沉渊的温柔能持续多久呢？等他腻烦了这场照顾游戏。只要沈薇出现，现在的一切都会像泡沫般破碎。与其到时候再被伤得遍体鳞伤，不如从一开始就保持距离。
她掏出藏在衣领下的平安扣，这次终于解了下来。白玉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红绳依旧鲜艳如初。宋晚星打开画室储物柜的抽屉，将它轻轻放了进去，然后锁上。
钥匙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压痕。
午餐时，霍沉渊注意到她脖子上的平安扣不见了。他的眼神暗了暗，但什么也没问，只是将炖得软烂的牛肉往她面前推了推："多吃点，你太瘦了。"
宋晚星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味同嚼蜡。她注意到霍沉渊今天穿了她最喜欢的那件深蓝色衬衫，袖口别着她去年送他的袖扣——那时候她还傻傻地以为，自己的付出终有一天会被看见。
"晚上有个当代艺术展。"霍沉渊状似随意地提起，"听说会有你喜欢的那个比利时画家的新作。如果你有兴趣......"
"我累了。"宋晚星打断他，"想早点休息。"
霍沉渊的筷子停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夹菜："好，那就在家休息。"
饭后，宋晚星借口头疼回了房间。她躺在床上，听着霍沉渊在楼下打电话的声音，低沉而克制。他在吩咐助理退掉艺术展的票，声音里听不出任何不悦。
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敲打着玻璃，像某种摩斯密码。宋晚星鬼使神差地起身，轻手轻脚走到窗边。
透过雨幕，她看到霍沉渊独自站在花园凉亭里，手里拿着两张己经被雨水打湿的艺术展门票。他就那么站着，任凭雨水打湿衬衫，目光却一首望着三楼画室的窗户。
宋晚星猛地拉上窗帘，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她不该看的，看了就会心软，心软就会重蹈覆辙。
夜幕降临后，雨越下越大。宋晚星辗转难眠，索性起身去厨房倒水。经过书房时，她听到里面传来霍沉渊压抑的咳嗽声。门虚掩着，透过缝隙能看到他正在看文件，手边是一杯己经冷掉的咖啡。
他瘦了。宋晚星突然意识到。原本合身的衬衫现在显得空荡荡的，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这半个月来，他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照顾她上，连公司都很少去。
"站在那里不冷吗？"
霍沉渊的声音让宋晚星浑身一颤。她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尴尬地推开门："我...来倒水。"
霍沉渊立刻站起身："我给你倒。"他动作太快，碰翻了咖啡杯，深褐色的液体在文件上洇开一片。
两人同时去扶杯子，手指不小心碰到一起。宋晚星像被烫到般缩回手，霍沉渊也僵在原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尴尬。
"抱歉。"霍沉渊先开口，声音沙哑。
宋晚星摇摇头，转身往厨房走。身后传来霍沉渊的叹息："晚晚，我们能不能......"
"我们回不去了。"宋晚星没有回头，"你知道的。"
厨房里，她双手撑在大理石台面上，深呼吸平复心跳。
冰箱上贴着一张便利贴，是霍沉渊工整的字迹：【牛奶在第二层，记得热三十秒】。这样的小纸条遍布别墅每个角落——浴室镜子上提醒她吃药，画室门边写着通风时间，甚至连洗衣篮里都放着标注衣物材质的卡片。
无微不至。令人窒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