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妍的膝盖被窨井盖边缘割破时，手机还在循环播放顾明远的声音。
血丝在积水中晕成淡粉色樱花，CL高跟鞋跟断在铸铁网格里，像截被斩首的红色权杖。
雨点砸在窨井盖表面形成微型喷泉，她蜷起的脚背上粘着被雨水泡发的樱花花瓣，那是三小时前顾明远派司机送来的东京空运花束里散落的。
"那些年你给我送的生日礼物..."
她徒手去掰卡死的鞋跟，美甲片崩飞在柏油路上，三年前李烨亲手绘制的星空美甲图案正在雨中褪色，"都是亲手做的..."暴雨将哽咽冲成断续的颤音，便利店暖光在她湿透的雪纺衫上晕出半透明蝴蝶骨。
透过橱窗能看到货架上摆着他们蜜月旅行时买的那款薄荷糖，铁盒表面结着冰雾。
李烨转身时公交站牌灯箱恰好熄灭，女星海报上的顾明远突然陷入黑暗。
他黑色大衣下摆还沾着柳妍今晨熨烫时残留的薰衣草柔顺剂香气，"柳小姐记错了。"
他摸出备用雨伞甩开，伞骨弹开的脆响惊飞了便利店屋檐下的麻雀，惊落的羽毛粘在柳妍去年送他的鳄鱼皮公文包搭扣上，"去年你生日，我送的手工八音盒被顾先生家的布偶猫抓坏了。"
柳妍的耳坠在风雨中打转，镶钻的字母L划破脸颊。
她想起那天顾明远抱着猫轻笑时，波斯猫爪尖还勾着李烨衬衣袖口的金丝线，"这种廉价玩意配不上你。"
而李烨蹲在玄关收拾玻璃碎片时，割破的手指在乐谱上洇出休止符。
那张谱子抄的是她大学参赛的原创钢琴曲，泛黄的稿纸边缘还印着图书馆借阅章。
"不是的！"
她扯断项链甩出去，铂金链子缠住路旁消防栓，定制吊坠里嵌着的婚戒滚进排水沟。
五克拉钻石的反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就像订婚宴那晚游艇甲板上的探照灯，"上个月整理阁楼，我发现..."雨水灌进张开的嘴，咸涩得像那夜游艇上的香槟。
当时李烨准备的求婚蛋糕正在甲板融化，奶油写着"妍字十八画，我数了二十年"。
"发现我藏了七年的千纸鹤？"
李烨用伞尖挑起窨井盖里的高跟鞋，麂皮内衬还留着体温，鞋头磨损处露出他当初手写的防伪编码。
伞面映着对面大厦LED屏的珠宝广告，顾明远代言的钻戒正套在模特无名指上，"上周保洁阿姨说，以为是垃圾。"
伞面突然倾斜，积水顺着伞骨浇在Gucci包上，那只还在震动的手机终于安静了。锁屏显示32通未接来电，全是顾氏集团总机号码。
便利店的自动门又叮咚响起，实习店员举着伞跑出来："客人，监控拍到您的东西..."看到柳妍赤脚踩在碎玻璃上，声音陡然变调："需要帮您叫救护车吗？"玻璃渣里混着打碎的香水瓶残片，橙花与琥珀的香气在雨中发酵，这是李烨送她的第一瓶生日香水。
"不用。"
李烨把高跟鞋扔进垃圾桶，金属链条刮擦桶壁发出刺耳声响，这声音与三周年纪念日摔碎的红酒杯如出一辙，"柳总助理五分钟后就到。"
他掏出便签本写号码，钢笔出水不畅，划破的纸屑粘在柳妍渗血的脚踝。钢笔尖还是婚礼当天她亲手换的24K金笔尖，此刻在雨水中氧化发暗。
柳妍抓住他手腕时，袖扣果然少了一枚。
蓝宝石袖扣在她掌心发烫，这是用她卖掉毕业设计专利的钱定制的，"今早给你系的温莎结还在..."她染血的指尖他领口，丝绸领带内侧绣着的结婚日期被雨水泡得发胀，"能不能再给我..."远处传来警笛声，与游艇那晚的海警汽笛声重叠。
"柳镇北涉嫌职务侵占。"
李烨突然打开手机推送，警车顶灯蓝光刺破雨幕，他锁屏密码仍是柳妍生日，"你二叔十分钟前被带走调查。"
锁屏壁纸还是他们结婚证照片，柳妍的笑脸被雨滴打成马赛克。照片背景里的民政局樱花树，此刻正在他们头顶飘落最后几瓣残花。
便利店里传来新闻首播的惊呼，柳钰的尖叫声混着瓷器碎裂声："二叔不可能做这种事！"
接着是顾明远温润的解说："柳氏集团向来遵纪守法..."背景音里隐约能听见李烨上周提交给董事会的财务异常报告翻页声。
"你早就知道！"
柳妍的睫毛膏在眼底晕成乌云，这管睫毛膏是李烨去年情人节托空姐代购的限定款，"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摸到口袋里的股东大会通知书，被雨水泡皱的纸张上，李烨的反对票签名正在墨迹晕染。
收银台旁的促销喇叭突然播报："即日起凭结婚证可享第二杯半价。"
两年前的同款喇叭曾循环播放他们的婚礼喜糖促销广告，当时李烨笑着往每个糖盒里塞手写感谢卡。
"重感冒那天你说想吃关东煮..."他转身走向末班公交，站牌广告灯箱突然亮起，顾明远代言的胃药广告词"温暖你的深夜时分"在雨中闪烁，"我排了半小时队，回家发现你在顾氏慈善晚宴合照里笑得很甜。"
那天保温桶里的萝卜还刻着爱心花纹，如今在冰箱冷冻层结了霜。
公交车启动时，车载电视正在播放顾明远接受采访："我们只是普通校友..."他腕表反光刺痛她的瞳孔，和毕业典礼那天的阳光同样灼人。
当年李烨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时，腕表表盘映出的也是这样的光斑。
便利店暖光突然熄灭，柳妍在骤暗的雨夜里听见自己心跳漏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