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慕容睿！
他不仅要采这足以谋逆的玄铁，更要借这矿工之口，将这足以诛九族的谋逆大罪，栽赃到太子慕容礼头上！
一旦事败，或需替罪羔羊之时，太子便是首当其冲！
好一招祸水东引，借刀杀人！
这心思之歹毒，算计之深远，令人毛骨悚然！
“那…证据呢？”方灵急切地问道，眼中燃起一丝希望，“将军可曾带回能指证贤王的铁证？人证？物证？”
“证据？”魏九阙发出一声极低、极冷的嗤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奈与冰冷的愤怒，如同困兽的低咆，“根本无从收集！也…无法带回！”
他看着方灵骤然失望的眼神，缓缓摇头，眼中是深沉的凝重：“矿场内，皆是贤王死忠，层层控制，如同铁桶！矿工被严密监视，稍有异动，立时处死！玄铁矿石？贤王随时可以反咬一口，说是我魏九阙为构陷他而伪造！至于人证…那些守卫的话，不过是刻意散布的流言，如何能做实？强行抓人逼供？只会打草惊蛇，逼他们提前毁灭一切！”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带着一种面对绝境的无力感：“更致命的是…断龙岭山腹之中，乃至矿洞关键节点，皆被贤王埋设了大量火药！山下，更有他的心腹精锐驻守！一旦察觉有大队官兵靠近，或事有不谐…”魏九阙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寒意，“他们便会立刻点燃引信！届时，山崩地裂！整个矿场，连同里面数千名被掳的矿工…以及山下可能被波及的无辜村落…将尽数化为齑粉！尸骨无存！”
“轰——！”
方灵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震得她耳中嗡嗡作响！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山腹火药！数千矿工！山下百姓！
贤王慕容睿！他竟如此狠毒！
竟以数千人命和无数无辜百姓为筹码，作为保护这矿脉的最后屏障！
这哪里是退路？分明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绝户计！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方灵的心！
她踉跄一步，扶住身后的梳妆台，指尖深深掐进坚硬的木质边缘，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那…那此事…难道就无解了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囤积玄铁，坐等他打造出足以颠覆社稷的兵器甲胄？或者…坐等那数千矿工…与山下百姓…一同葬身火海？”
想到那可能的惨烈景象，方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弥漫开来，几乎要将她冻僵。
这似乎是一个无法破解的死局！强攻，玉石俱焚；坐视，养虎为患！
魏九阙看着方灵眼中翻涌的绝望和痛苦，那紧蹙的剑眉下，深邃的眼眸中却并未被同样的情绪淹没，反而燃起一种更加冷静、更加锐利的火焰，如同黑暗中蛰伏的猛兽，终于锁定了猎物的破绽。
“无解？”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沉稳力量，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却高深莫测的弧度，“未必。”
方灵猛地抬头，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的光：“将军的意思是…？”
魏九阙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威压。他踱了两步，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声音冷静得如同在推演沙盘：“其一，时间！贤王虽己囤积大量玄铁矿石，但他目前，还未能将这些矿石大规模、秘密地锻造成精良的兵器甲胄！此非一朝一夕之功，更需技艺精湛的工匠和庞大隐秘的工坊。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他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方灵脸上，带着一种深沉的谋略：“其二，地利！渝、幽二州，毗邻漠北边境！而那里，是我魏家军世代镇守之地！”他的语气斩钉截铁，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我己密令心腹死士，化整为零，以流民、行商、甚至…受难矿工亲友的身份，不惜一切代价，设法渗透进矿工之中！”
方灵的心猛地一跳！渗透进矿工之中
“贤王以矿工为盾，以火药为刃，自以为万无一失。”魏九阙的眼神冰冷而锐利，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殊不知，这看似牢不可破的盾，一旦内部被瓦解，便会成为刺向他自己的利刃！只要我的人能在矿工中站稳脚跟，取得信任，甚至…掌控一部分人心！那么，在关键时刻，这数千被压迫至深的矿工，便不再是他的盾牌，而是…足以将他掀翻的怒涛！”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更加深沉的算计：“更重要的是，只要我们能掌控内部，或者至少部分掌控，便能寻机破坏那些遍布矿洞的火药引线！解除这最大的威胁！届时，内外呼应，雷霆一击，方能彻底铲除这毒瘤，解救矿工，而不至酿成滔天惨祸！”
方灵听着魏九阙冷静而缜密的布局，心中的绝望如同冰雪般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隐隐的激动！
釜底抽薪，反客为主！
将敌人自以为是的屏障，转化为刺向敌人的利刃！
此计虽险，却是在这看似无解的死局中，硬生生劈出的一条生路！
“将军此计…精妙绝伦！”方灵由衷地赞叹，眼中闪烁着钦佩的光芒，但随即又浮起深深的忧虑，“只是…渗透矿工，取得信任，甚至掌控局面…谈何容易？贤王控制如此严密，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且…时间紧迫，贤王打造兵器甲胄的速度…”
魏九阙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那高深莫测的弧度再次浮现在他冷硬的唇角。
他没有首接回答方灵关于时间紧迫的忧虑，只是用一种极其沉稳、带着强大自信的语气道：“打造之事…贤王，快不了。”
他的话语里，似乎蕴含着某种未言明的底牌。
方灵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她看着魏九阙那沉稳如山、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侧影，心中蓦然一动。
是了，魏家世代镇守北疆，军中岂会没有精通兵器甲胄铸造的能工巧匠？
甚至…可能有足以钳制或破坏贤王铸造计划的关键人物？
这恐怕便是魏九阙那“快不了”三字背后，未曾言明的底气！
她没有追问。
有些事，心照不宣，比宣之于口更为安全，也更显默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