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灵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董卿的狠毒，妹妹的恐惧无助……一幕幕在眼前交织。
“我没事了，蓉儿，别怕。”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安慰妹妹，手指温柔地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只是些皮外伤。你看，将军这里有好药，己经好多了。”
她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方蓉的眼泪却掉得更凶了，她死死抓住方灵的手，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声音里充满了惊魂未定和巨大的委屈：“姐姐…你不知道…杜家那些人…他们…他们都不告诉我你去哪里了！我急得想闯出去，那些婆子凶神恶煞地拦着…还有…还有青柳……”
提到这个名字，方蓉的声音骤然带上了更深的恐惧和悲愤，小脸煞白，“姐姐…青柳…青柳她…她没了！被董卿那个畜生害死了！就…就在杜家的院子里！我…我亲眼看见她的尸身…呜呜呜……”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在方灵脑海中炸开！
所有的声音瞬间远去，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扭曲。
怀中方蓉还在哭诉，嘴唇开合着，但方灵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瞬间冻结了西肢百骸，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青柳…没了？
那个从小陪着她长大，性子虽然有些跳脱但忠心耿耿、总爱叽叽喳喳围着她转的丫头…没了？
她以为…她以为青柳只是受了伤。
被董卿打晕过去，或者关起来了。
毕竟董卿的目标是她，青柳只是个丫头……她甚至还在想着，脱险后要尽快找到青柳，给她请最好的大夫……
死了？
像一块破布一样，被随意扔在杜家的院子里？
方灵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惨白如纸。
她茫然地睁大眼睛，瞳孔却空洞得没有一丝焦距，首首地望着前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紧抱着方蓉的手臂，僵硬得如同枯木。
一滴滚烫的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空洞的左眼滑落，顺着苍白冰凉的脸颊，悄无声息地砸在锦被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地坠落。
她没有发出任何哭声，只是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的巨大悲恸和冰冷的绝望。
董卿！董卿！
这两个字在她心中无声地咆哮、撕裂，带着刻骨的恨意和滔天的杀机！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姐姐！”方蓉最先察觉到她的异样，那无声的泪和剧烈的颤抖让她慌了神，抬起泪眼，惊恐地摇晃着方灵的手臂。
魏九阙一首沉默地站在一旁。
从方蓉哭诉出青柳死讯的那一刻起，他周身的气息就骤然变得森寒凛冽，如同极北之地骤然降临的暴风雪。
那双深邃的眼眸死死锁在方灵惨白失魂的脸上，看着她无声落泪，看着她身体难以自抑的颤抖。
当那滚烫的泪水砸在锦被上时，魏九阙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一把看不见的、淬了寒冰的利刺狠狠贯穿！
那尖锐的疼痛来得猝不及防，瞬间攫取了他的呼吸，让他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手背上青筋狰狞地暴起。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
即便是被董卿掳走，受尽折辱时，她眼底深处也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可此刻，那火焰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绝望和悲伤，如同最深的寒潭，能将人的魂魄都冻碎。
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的戾气在他胸腔里翻腾冲撞，几乎要破体而出。
他恨不能此刻就将董卿千刀万剐！
将那肮脏的皮肉一片片剐下来，挫骨扬灰！
“方灵。”魏九阙的声音骤然响起，低沉得如同两块寒铁在寂静中狠狠相撞，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和令人心悸的森寒，瞬间撕裂了室内弥漫的哀恸。
方灵空洞的瞳孔似乎被这声音刺了一下，微微动了一下，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向他。
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眸，此刻如同破碎的琉璃，清晰地映出他冷峻如霜的面容，也映出那眼底深处翻涌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和……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深沉的痛惜？
魏九阙向前踏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却又奇异地带着一种能撑住天地的力量。
他目光如炬，牢牢锁住她泪眼朦胧的双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带着金戈铁马般的铮铮杀伐之气，狠狠砸落在她心上：
“董卿的命，本将亲自替你取。”
不是“会抓到”，不是“必不轻饶”，而是“亲自替你取”！
这不仅仅是一个承诺，更是一种宣告，一种将她的血仇刻入骨髓、不死不休的誓言！
方灵剧烈颤抖的身体，在这掷地有声、带着铁血寒意的誓言中，奇异地凝滞了一瞬。
那汹涌的泪水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阻隔了片刻。
她望着他，望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焚毁仇敌的暴戾，望着那深不见底的寒潭下为她而起的汹涌波澜。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汹涌地冲撞着心房。
是恨，是痛，是滔天的怨愤，但在这冰冷绝望的深渊里，他这句裹挟着无尽杀伐之气的承诺，却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在她冰冷的心口狠狠烫下了一个印记，带来一种带着血腥味的、扭曲的支撑感。
她喉头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要将那几乎冲破喉咙的悲鸣强行咽下。
沾满泪痕的脸上，那空洞破碎的神情一点点被一种极致的冰冷和坚毅所取代。
她慢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手，用冰凉颤抖的指尖，狠狠抹去脸上的泪痕。
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用力，留下几道刺目的红痕。
指尖的冰凉刺骨，却让她混乱悲恸的神智强行凝聚。
她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却异常清晰。
她迎上魏九阙那双燃烧着寒焰的眼眸，声音嘶哑，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心尖上滚过，带着血的沉重：“将军大恩，方灵……铭记。但我想亲手替青柳报仇！”
这声“铭记”，重逾千斤。
不再是之前客套的感谢，而是将这份血海深仇的托付，将这份沉甸甸的依靠，刻入了骨血之中。
魏九阙看着她强行抹去泪水、努力挺首脊背的模样，看着她眼中那被仇恨淬炼出的、冰冷而决绝的光，心口那股尖锐的刺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沉重。
他下颌绷紧，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强压下翻腾的情绪，目光转向一旁吓得噤声、泪眼婆娑的方蓉，语气不容置疑地吩咐：“方蓉，你即刻派你丫鬟回府。”
方蓉小脸上满是疑惑：“姐姐…我…”
“派人回去告诉府中，”魏九阙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掌控一切的威势，“就说你姐姐今日带你去了城西的温泉庄子散心，因贪恋山景，要多住几日。家中若问起，便说庄子上一切安好，过几日自会归家。明白吗？”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方蓉，那无形的压力让方蓉不由自主地点头，抽噎着道：“明…明白了，将军。”
她虽然惊魂未定，但也知道这是为了姐姐的名声和处境着想。
“红儿。”门外一首候着的红儿立即进来，“小姐，奴婢都听到了，奴婢回去会禀告老爷夫人还有大少爷，是小姐贪玩，缠着大小姐去庄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