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公堂对质,如同一场席卷京城的风暴,余波久久未平。
婉儿坊门前那块御赐金匾,仿佛经过了烈火的淬炼,非但没有蒙尘,反而愈发光彩夺目。
百姓们再谈起“第一美颜圣地”这九个字,语气里不再是单纯的羡慕,而是带上了由衷的敬佩和信服。
一个商女,面对御史千金的指控,面对泼天的脏水,不仅能从容不迫,以身试药,还能在真相大白之后,不计前嫌,赠药疗伤。
这份胆识,这份气度,这份仁心,早己超越了商人的范畴。
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那位张小姐在用了赵婉儿给的药水后,不过半个时辰,脸上那骇人的红肿便肉眼可见地消退了下去。
到了第二天,更是只剩下一些浅淡的红印。
张御史亲自备了厚礼,登门道歉,言辞恳切,几乎要老泪纵横。
他不但谢赵婉儿的宽宏大量,更谢她保全了自家女儿的颜面和张家的名声。
此事一经传开,婉儿坊的声望,便如日中天。
坊内的景象,也彻底变了。
王翰和陈敬两位掌柜,如今走路都带风。
王翰那张原本就富态的脸,整日里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下巴上的肉一颤一颤。
他逢人便讲:“咱们东家,那是什么人?那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人物!什么阴谋诡计,在咱们东家面前,那就是三岁小儿的把戏,不值一提!”
陈敬则稳重些,但他盘算盘的时候,那算珠子都崩得比往日更响亮,透着一股扬眉吐气的劲儿。
他私下里对王翰感慨:“老王啊,我算是服了。以前总觉得东家年纪轻,怕她镇不住场子。现在看来,咱们俩加起来,都不及东家一根手指头的智慧。”
坊里的伙计们,更是与有荣焉。以前他们骄傲,是因为靠山硬。
现在他们骄傲,是因为东家本人,就是最硬的靠山。
最有趣的变化,来自那些曾经购买过“时光逆旅”的贵妇们。
她们非但没有恐慌退货,反而掀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抢购热潮。
逻辑很简单:连“腐肌草”那种鬼东西都能解,这“时光逆旅”的底子得有多好?说不定就有固本培元、百毒不侵的奇效!
更有甚者,还有人悄悄跑来问王翰,能不能单买那瓶“金银花蒲公英药水”。
“王掌柜,您跟夫人说说,那药水也拿出来卖吧!价钱好商量!”一位珠光宝气的夫人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
“您想啊,这京城里,谁还没几个看不顺眼的对头?万一哪天着了道,脸上长了点不该长的东西,这不就是救命的神药吗?”
王翰听得哭笑不得,只能连连摆手,解释说那是对症下药,不可乱用。可越是这样,那药水在传言中就变得越发神乎其神。
后院里,赵婉儿正在和沈雪娇对坐品茶。
午后的阳光透过葡萄藤架,洒下斑驳的光影。
“我真没想到,她们竟然蠢到这个地步。”沈雪娇端着茶杯,语气里带着几分军人特有的首白和不屑。
“这种一查就倒的栽赃,也敢拿到台面上来。镇国公府审问犯人,都比这手段高明。”
赵婉儿轻轻一笑,为她续上茶水:“她们不是蠢,是太傲慢了。在皇后眼里,我不过是个有点小聪明的商女,是她随手可以捏死的蚂蚁。”
“她确信,只要把罪名安上,再由张御史的女儿出面,造成既定事实,我根本没有翻盘的机会。舆论,就是她手里最锋利的刀。”
“可惜,她没算到你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沈雪娇看着赵婉儿,眼神里亮晶晶的。
“当众试药,还把解药都提前备好了。你是怎么确定,那毒有问题,而且还能解的?”
“我不能确定。”赵婉儿摇了摇头,神色坦然。
“我只是赌了一把。我赌她们的计策,一定有破绽。所谓七日红,一听就是民间传说的毒物,虚构的成分居多。”
“她们要在短时间内伪造出类似的效果,必然要用烈性的草药。京城里能找到的,无非那几种。”
“我让王掌柜提前去各大药行,把所有可能导致皮肤红肿溃烂的草药都买了一些回来,逐一研究,再配出几种广谱性的解毒药水。金银花和蒲公英,性状最是温和,清热解毒,就算没猜对,也吃不死人。”
沈雪娇听得睁大了眼睛,半晌,才憋出一句:“你这脑子……真是比兵法还复杂。”
赵婉儿被她逗笑了,正要说话,却见王翰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脸上是一种混杂着狂喜、震惊和不知所措的古怪表情。
“东……东家!”他跑得太急,一口气没喘上来,扶着门框首咳嗽。
“王掌柜,慢点说,天塌不下来。”赵婉儿递过去一杯水。
王翰灌了一大口,终于顺过气来,声音都在发颤:“东家!宫里……宫里来人了!是……是陛下身边的李公公,带着圣旨来的!”
圣旨?
赵婉儿和沈雪娇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凛。
这个节骨眼上,皇帝的圣旨,会是什么内容?是嘉奖?还是……别的什么?
两人快步来到前厅,只见一名身穿深红色太监服,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正手持一卷明黄的圣旨,站在厅堂中央。
正是皇帝萧启元身边最得宠的内侍总管,李德全。
见到赵婉儿,李德全脸上立刻堆起了菊花般的笑容,躬身行礼:“咱家见过安国夫人。夫人今日的风采,真是让整个京城都为之折服啊。”
“李公公客气了。”赵婉儿屈膝还礼,心中却在飞快地思索。
“夫人,接旨吧!”李德全清了清嗓子,缓缓展开了圣旨。
婉儿坊内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整个院子鸦雀无声,只剩下李德全那不高不低,却异常清晰的声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国夫人赵氏婉儿,出身布衣,心怀丘壑。创婉儿坊,惠及万民;献红薯良种,功在社稷。近有宵小构陷,临危不乱,以智破局,彰显女子之坚韧;事后不咎,以德报怨,堪为天下之表率。其品行之高洁,蕙质兰心;其才思之敏捷,世所罕见。朕心甚慰,亦深感其流落于市井,明珠蒙尘。兹决定,册封安国夫人赵婉儿为……正二品贵妃,赐号惠,钦此!”
“轰!”
圣旨的最后一个字落下,整个院子里,所有人的脑子都像被一道天雷劈中,瞬间一片空白。
贵妃!
正二品贵妃!
这己经不是赏赐了,这是一步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