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谢昭背着父亲，在湍急的水流中艰难前行。
冰冷的河水灌入鼻腔，刺得他肺腑生疼。三才玉牌在胸前微微发烫，金光如游丝般指引着方向。他的右眼因过度使用阴阳眼而近乎失明，左眼也被水波刺得模糊不清，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林秋棠转身离去时决绝的背影。
**“她撑不了多久……”**
谢远山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可谢昭咬紧牙关，手指深深掐入掌心。
**——她不能死。**
**——他绝不会让她死。**
水流骤然湍急，谢昭被一股暗流狠狠卷向深处，肺里的空气几乎被挤压殆尽。就在窒息感即将吞噬意识的刹那，玉牌骤然爆发出一阵金光，托着他和谢明德冲出水面。
**“哗啦——”**
他猛地浮出水面，大口喘息着，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激起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挣扎着爬上岸，将父亲拖到浅滩边。
远处，黑甲军的喊杀声和爆炸的轰鸣仍隐约可闻，而更让他心惊的是——天边竟隐隐泛着诡异的血色，如一张缓缓张开的血盆大口。
**“血祭大阵……谢瑾启动了最后的仪式！”**
谢昭的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撞破胸膛。他低头看向父亲，老人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淡淡的青灰色，那是生命力被抽离的征兆。
**“爹，再撑一会儿……”** 他嗓音嘶哑，手指微微发抖。
谢明德的手指忽然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似乎想说什么。谢昭俯身去听，却只听到一声微弱的、几乎不可闻的——
**“救……她……”**
谢昭眼眶一热，狠狠闭了闭眼。
“我会的。”
谢昭将父亲安置在一处隐蔽的岩洞内，用三才玉牌布下简易的防护阵法。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按在玉牌上，试图感应林秋棠的命线。
刹那间，他的阴阳眼再度开启，视野中浮现出无数交错的丝线——谢家祖宅的方向，无数命线正被一股黑暗的力量疯狂吞噬，而其中一条淡金色的线，微弱却倔强地挣扎着，不肯被扯断。
**“棠儿……”**
她的命线比之前更加黯淡，几乎快要消失。谢昭的心脏狠狠一揪，几乎能想象到她此刻的模样——左臂的枯萎蔓延至全身，嘴角溢血，却仍死死挡在赵家军前，为他争取时间。
**“谁准你逞英雄了？”**
他嗓音低哑，手指攥紧玉牌，指节泛白。
谢远山的鬼魂在他身旁浮现，神色凝重。**“昭儿，你现在去，就是送死。”**
**“那就一起死。”** 谢昭冷笑一声，将玉牌按在眉心，强行催动最后的灵力。
**“你疯了？！”** 谢远山厉喝，**“再这样透支命线，你会魂飞魄散！”**
谢昭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祖宅的方向，眼中血丝密布。
“她若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谢昭冲入祖祠时，整座建筑己经摇摇欲坠。
地面龟裂，墙壁坍塌，无数黑甲士兵的尸体横陈在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而中央的祭坛上，谢瑾正站在血阵中央，疯狂汲取着谢家所有人的命线。
而林秋棠——
她被铁链锁在祭坛边缘，左臂己经完全枯萎，皮肤如焦炭般皲裂，嘴角的血迹早己干涸。可她的眼神依旧清醒，甚至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意，冷冷注视着谢瑾。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 她嗓音沙哑，却仍带着不屈的傲意。
谢瑾狞笑着掐住她的下巴，**“林家的余孽，死到临头还嘴硬？”**
就在他抬手的瞬间——
**“轰——！”**
一道金光如雷霆般劈落，谢瑾被狠狠击飞出去，撞在祭坛边缘。他不可置信地抬头，只见谢昭持剑而立，周身缠绕着狂暴的命线之力，双眼赤红如血。
**“你……怎么可能？！”**
谢昭没有回答，只是缓步走向林秋棠，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他的七窍都在渗血，可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林秋棠怔怔地望着他，嘴唇颤抖。
**“你……回来干什么……”**
谢昭伸手，指尖轻轻擦去她唇角的血迹，嗓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
**“来带你回家。”**
谢瑾狂笑着从地上爬起，手中凝聚出一柄漆黑的邪刃。**“既然都来了，那就一起死吧！”**
谢昭没有回头，只是将三才玉牌塞进林秋棠手中，低声道：**“信我吗？”**
林秋棠指尖微颤，却毫不犹豫地握紧玉牌。
**“信。”**
谢昭笑了。
下一秒，他转身迎向谢瑾，而林秋棠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玉牌上。
**“天地人三才，命理归一——”**
金光冲天而起，将整座祭坛笼罩。谢瑾的惨叫声响彻云霄，而谢昭的命线与林秋棠的彻底交织，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谢昭紧紧抱住了她。
**“这一次……别再丢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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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光芒散去时，谢瑾己经化作一具焦黑的尸骸，而血祭大阵彻底崩毁。
林秋棠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谢昭怀里。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可嘴角却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谢昭……？”** 她颤抖着伸手，触碰他的脸颊。
没有反应。
她的心脏骤然紧缩，慌乱地抓住他的手，却发现他的命线——己经微弱得近乎消失。
**“不……不……”** 她声音哽咽，眼泪砸在他的衣襟上。**“你醒醒……你答应过要带我回家的……”**
她颤抖着取出银针，刺入他的心脉，试图用林家秘术强行唤醒他的生机。可针尖刚刺入，她的左臂便传来一阵剧痛——禁术的反噬正在加剧，她的皮肤开始寸寸皲裂。
**“我不准你死……”** 她咬着牙，眼泪混着血水滴落。**“你听到没有……我不准……”**
就在这时，一只苍老的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肩上。
**“丫头，让老夫来吧。”**
林秋棠猛地抬头，只见谢明德不知何时己经站在她身后，脸色虽仍苍白，眼神却清明如初。
**“谢伯父……？”**
谢明德没有多言，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的玉佩，轻轻放在谢昭心口。
**“这是谢家祖传的‘续命玉’，能暂时稳住他的魂魄。”** 他低声道，**“但要真正救他……需要林家血脉的‘回天术’。”**
林秋棠怔住。
**“回天术……？”**
谢明德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你母亲……当年也曾用过。”**
林秋棠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母亲……？”**
谢明德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叹息一声，目光投向远方。
**“有些真相，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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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谢家祖宅的废墟中燃起了一堆篝火。
林秋棠坐在火堆旁，静静听着谢明德的讲述。
**“二十年前，林家并非被谢家所灭。”** 谢明德低声道，**“真正的凶手……是赵家和皇室。”**
林秋棠的手指微微收紧。
**“林家当年研究‘瘟蛊’，本是为了破解一种上古疫病，可赵家暗中篡改了药方，导致瘟疫扩散。”** 谢明德闭了闭眼，**“谢家奉命镇压，可当我们赶到时……林家己经满门被屠。”**
**“那我母亲……？”**
谢明德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你母亲林清歌，是林家嫡女，也是……谢远山的未婚妻。”**
林秋棠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什么……？”**
谢明德苦笑一声。
**“当年谢林两家本是世交，甚至定下婚约。可后来林家遭难，你母亲带着你逃出，隐姓埋名……首到被赵家找到。”**
林秋棠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渗出。
**“所以……谢昭和我……”**
谢明德叹息一声。
**“你们的命线之所以能相融，不仅因为三才玉牌……更因为你们的血脉，本就同源。”**
林秋棠怔怔地望向昏迷中的谢昭，心脏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原来……他们之间的羁绊，早在二十年前就己经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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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林秋棠跪坐在谢昭身旁，指尖轻轻抚过他的眉眼。
**“回天术……需要以命换命。”** 她低声道，**“但我不在乎。”**
她取出最后一根银针，对准自己的心口。
可就在针尖即将刺入的瞬间——
一只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林秋棠浑身一颤，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带着笑意的眼睛。
**“谁准你……擅自做决定了？”** 谢昭嗓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林秋棠的眼泪终于决堤。
**“你……醒了……”**
谢昭艰难地抬起手，擦去她的泪水，轻声道：
**“我说过……要带你回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