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温瓷的指尖在宋代冰裂纹梅瓶上游走。
这件"百圾碎"是藏家送来的孤品,釉面裂痕细如蛛网,需要将24K金粉调制的胶体注入每道不足0.1毫米的缝隙。她己经连续工作三十六个小时,眼前开始出现重影——那些金色的裂纹像活过来般,在她视网膜上蜿蜒爬行。
"咔嗒"。
刻刀突然打滑,锋利的刃口深深楔入虎口。血珠争先恐后涌出,顺着千年冰裂纹流淌,在天青色釉面上开出妖冶的红梅。
温瓷怔怔看着这诡异的美丽。五年前父亲割腕时,血是不是也这样渗进景德镇的陶土里?这个念头像柄钝刀,缓慢地剐着她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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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某种警告。温瓷蜷缩在工作室的旧沙发里,伤口只用创可贴潦草应付。雨水顺着窗缝渗进来,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镜面,映出她鬼魂般的脸。
"砰!"
门被暴力推开的声音惊碎水洼里的倒影。沈叙凛浑身湿透地立在门口,昂贵的手工西装吸饱雨水变成沉重的枷锁。他的目光盯在她血迹斑斑的袖口,瞳孔收缩成危险的针尖。
"去医院。"他首接伸手来抱她。
温瓷抄起工作台上的碎瓷片抵住他咽喉:"滚出去!"锋利的边缘割开他领带,在他喉结下方划出细长的血线。
沈叙凛纹丝不动。血珠顺着瓷片滴在她虎口的伤口上,像某种诡异的契约。
"你死了,"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谁给你父亲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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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巴赫后座弥漫着血腥味和雪松香水诡异的交融。温瓷在暖气里发抖,像只被雨淋透的猫。沈叙凛强行给她系安全带时,她突然咬住他手腕。
铁锈味在口腔蔓延的瞬间,她尝到他脉搏剧烈的跳动。
"为什么?"她松开牙关,声音支离破碎。
沈叙凛用领带压住腕间渗血的齿痕:"什么为什么?"
"五年!为什么监视我?为什么一次次..."她的指甲掐进掌心旧伤,"你这样的男人,要什么女人没有?"
急刹车让她的质问戛然而止。沈叙凛突然攥住她手腕,那里有新旧交叠的疤痕。雨刷器单调的声响中,他扯开衬衫前三颗纽扣——
锁骨下方,一道与她虎口疤痕完全一致的刻痕狰狞毕现。
"就凭这五年,"他眼底翻滚着暴风雨,"你每碎一次,我都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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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走廊的荧光灯把一切照得惨白。护士处理伤口时,温瓷发现沈叙凛后背的衬衫渗出血迹。
"你..."
"旧伤。"他轻描淡写地挡住她视线,却挡不住消毒水味里浮动的血腥气。
缝合窗口的玻璃映出他们扭曲的倒影。温瓷突然想起父亲工作室里那面破碎的镜子——五年前她就是用其中一块碎片,在沈叙凛锁骨留下这道疤。
当时他说:"记住这道伤口。"然后抹着血吻了她。
记忆像闪电劈开混沌。温瓷猛地抓住他衣袖:"当年那场大火..."
沈叙凛突然捂住她嘴。走廊尽头,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对着手机低语,胸牌在灯光下反光——"嘉德拍卖行特聘医师 徐世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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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车上,温瓷发现沈叙凛后背的伤在渗血。她强行扯开他衬衫,倒吸一口冷气——
整个后背布满交错的疤痕,最新的一道还在渗血,形状像只展翅的鹤。
"债主们那晚,"他声音平静,"我来的路上出了点意外。"
温瓷的指尖悬在伤痕上方颤抖。她突然意识到,这些年她每摔碎一件瓷器,对面大厦的灯就会亮一整夜。那些深夜送来的匿名修复委托,那些总在危机时刻出现的保镖...
雨水在车窗上蜿蜒成河。沈叙凛忽然握住她悬空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的疤痕上:"瓷器碎了能修,"他的心跳震着她掌心,"但这里碎了,只有你能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