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伯捣鼓手机许久,才拨通陆熹城的电话。
手机递了进来,时婉抖着双手捧住。
小黑屋信号不好。
她趴下去,将右臂从小洞里塞出去,右手拿好手机,脑袋贴住洞口,放出耳朵去接听。
洞口边缘锯开的木料缺口,粗糙的木屑扎她的脸颊。
好疼。
她张着嘴“嘶嘶嘶~嘶嘶嘶”哈气忍耐。
那头终于传来陆熹城的声音,开口就问:
【你,想好了吗?】
久违的声音,扎脸的木屑,时婉热泪盈眶。
【熹城哥,你怎么不来看看我?】
【分开17天了,我有很多变化。】
【熹城哥,我怀……】
电话里突然插入林在歆的笑声,“熹城,快来呀~”
那女人在撒娇,快乐得似要上天。
地动,山摇。
狂风骤起。
吹灭时婉心里那点微光。
绝望似藤蔓疯狂的爬满她的内心,捆紧心脏,拧成一团烂肉,一颗痴心就地死去。
她对陆熹城的执念,落下去了。
这段情,有遗憾,但无悔。
复盘这段时间的遭遇,她吃了苦,受尽折磨, 但……值得。
用3+17一共20天时间,走一遭地狱,磋磨掉对陆熹城的爱,从生命中拔除那个名叫陆熹城的毒,她获得了解脱。
她不怪陆熹城。
她也不爱陆熹城了。
第二天一早。
大耳朵保镖打开门。
光透了进来。
角落里一个小塑料凳上,离婚协议书静静摆在那里。
时婉拿起笔,签字。
原以为经过一夜心灵长城的铸建,她己经有坚固的防线面对永别。
但……泪水还是不争气的冲破眼眶,滴到笔尖上。
水渍晕开,打湿了纸张。
她错开一些,从第二笔起重新写。
——时婉。
——2052年10月2日。
将离婚协议书递给等待的保镖,门又关上。
到了午餐时间,小黑屋打开了正门。
“时婉,你可以走了。”
时婉望了望花园,小绿道精致如昔,路两旁杏叶微黄,黄菊花在树下怒放。
细雨飘飘,打湿花瓣,秋景凄凉。
相爱一场,陆熹城连离别送行都不愿意。
大耳朵保镖拖过来一只长方形胖肚子行李箱。
时婉认出这是她3个月前过生日的时候,同学送的。
同学家开箱包厂,特意给她设计了一个。
方便她参加工作后带药包、带针灸工具出行。
行李箱箱体属帆布材质,看起来很廉价。
这大概是陆家不介意她带走的原因。
保镖郑重叮嘱,“里面是你的东西,大少爷交代,请你从后门出去,不要影响到他人。”
有点可悲,细想,时婉又笑了。
陆熹城在提醒她“请你干脆果断的走,不要带丝毫眷恋,以防出去后回头找来,我怕你纠缠”吗?
陆熹城希望她“人间蒸发”,永不打扰他。
他应该知道,从小寄人篱下的她,比谁都懂事。
那就成全陆熹城,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要了。
彻底断个干净!
时婉拖上帆布行李箱,从后院平日里遛狗走的小门出去。
后脚跨出门,保镖就锁上了。
绿道上,细雨飘飘,打湿又油又脏又黏的长发,流下辣眼睛的水。
她走一段,停一下,擦了眼睛再向前。
走出奢靡的帝景路别墅区,遇见一辆出租车。
赶紧举高手摇动,大声喊,“师傅、师傅……”
车轮子犹犹豫豫,想停,又不停。
车身从她眼前滑过几米之后,司机探出头朝她看来。
时婉行李箱一甩,扛起,赶紧跑。
即将挨近车身,视线对上司机闪烁异光的眼睛珠。
嘿嘿!
她笑了下。
正要去开后备箱。
咻……
车屁股冲出一股尾气,喷她一脸,滚烫。
她擦了脸再看车时,不远处车屁股颠起来跑。
见鬼了么?
可她不是鬼呀。
低头看看自己,还穿着20天前结婚当日穿的红裙子。
裙子布满赃污,老鼠屎蚊子屎黑虫屎混染,难怪不得把大老爷们吓跑了。
自己再走走,遇见一家连锁酒店。
她提起箱子,噔噔噔爬台阶。
守门的保安一个箭步跳下来拦。
“喂!喂喂喂!一边去一边去。”
时婉抬头,“大哥,我有钱的,开个房,洗个澡就走。”
这一抬头更不好了,给保安看清了她的脸。
她明晃晃的看到保安眼中的异光,见了乞丐的厌恶感全写在那眼神里。
自觉的转个身,提着行李箱走开。
人在江湖,不给他人添麻烦,就是给自己行方便。
不让开房就算了。
她再走走。
大路宽着呢。
左看右看,选了家萧条的理发店,老板娘瘫在沙发上打瞌睡。
她推门进去,说清自己的需要。
老板娘只同意给她洗头。
她打开行李箱,掏出全部现金,抽了300出来。
“那你洗快点。”老板娘打开只够一个人蹲的小卫生间,把守门口,监督她洗澡。
“啧啧!你是饿饭了?还是出来逃荒?一副骨架,瞧着要死了。”
时婉双手搓身体,唰唰唰——
“不会死在你这儿的,别担心。”
足足洗了45分钟,老板娘骂骂咧咧。
时婉加了200块钱,换耳朵清净。
换上干净衣服,她顺带检查行李箱。
还好。
爷爷传给她的九鼎无疾针缩在小夹层里,陆家人没发现。
针包里面夹着一块传世三代的无疾刀片,用于给扎针的患者剃毛用,刀口锋利无敌,有削铁如泥功效。
时婉梳洗打扮好,打车,首奔医院。
海市妇女儿童医院妇产科,门诊12诊室。
“医生,我要做人流。”
时婉把填好的病历本递上去。
医生翻翻看。
“21岁。”
“中医药大学毕业。”
“第二次怀孕,头胎也是人流处理的吗?”
时婉咬着牙巴骨,“第一个孩子……原本我想要的,出了点……意外。”
说罢。
坚定的语气要求,“这个孩子,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要,今天必须做手术。”
医生看向她,叹气,推眼镜,摇头。
“你也学医,该知道自己面黄肌瘦,身体呈病态,再刮宫,以后还生得出来吗?”
“哪怕以后不孕不育,我也不要这个孩子!”时婉决绝。
医生:“那你先去做B超,确定一下胎儿大小。”
检查单递来,时婉接上就走。
彩超室医生做检查,盯屏幕的眼睛睁大,再睁大。
睁着大大的眼睛,张开了嘴巴,眉梢高高挑起。
一副见鬼了的样子。
医生噌的跳起来,提起白大褂跑了出去。
很快,吆喝着带上一位脸上长满褶子的老医生回来。
“马主任,我查是西胞胎呢,你快看看,帮我确定一下。”
什么?
时婉一骨碌爬起来。
“你搞错了吧?我差点饿死掉了,怎么可能怀得住西个!?”
“诶诶诶~别激动,躺下去躺下去,我给你看看。”老医生胳膊一伸把时婉按回去。
又检查了半个小时。
拿上彩超报告。
时婉哭了。
怀太多了啊!
一次刮西个,以她现在的身体状态,要死在手术台上。
而且,西条命,想想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