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吕茜亚用镊子夹着酒精棉，小心翼翼地擦拭小黑猫耳朵后面的血迹。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了什么。医疗箱里的缝合针线原封未动——自从三年前那件事后，白厄就不允许她碰任何尖锐物品。
"疼吗？"她轻声问。
小黑猫在她膝盖上团成一团，新生的前爪还不习惯使用，时不时抽搐一下。猫咪当然不会回答，但它用脑袋蹭了蹭玻吕茜亚冰凉的手指，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玻吕茜亚的指尖颤了颤。她不该碰它的。三小时前，就是这双手让另外西只猫变成了灰烬。那些猫围着她讨食时，她只是像往常一样摸了摸其中最黏人的那只......然后它们就像被风吹散的沙雕般瓦解了。
"死亡天使的祝福——"她想起实验室白大褂们常说的话，"连触碰都是奢侈。"
里间的门被轻轻推开。白厄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东西走进来，蓝发间还沾着雨水的湿气。他走路时总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脚尖点地的瞬间，地面会浮现出昙花状的淡金色纹路——那是他用来"看"路的炼金术式。
"姜糖水。"白厄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精准地避开摊开的医药用品，"加了抑制死亡气息的月桂萃取液。"
玻吕茜亚盯着杯子里旋转的银色颗粒。那些炼金物质在热水中舞蹈，偶尔碰撞出细小的火花。她突然抓住白厄的手腕，把他的手掌翻过来——掌心一道新鲜的割痕正在缓慢愈合。
"用血做媒介？浪费。"她松开手，声音比平时更低，"我早就不需要这些了。"
白厄笑了笑，变魔术似的从袖口抖落几个光点。那些金色粒子在空中凝聚，渐渐变成一只发光的蝴蝶，落在小黑猫的鼻尖上。猫咪好奇地用爪子去扑，蝴蝶灵巧地躲开，翅膀洒落的磷粉在空气中画出螺旋轨迹。
"等价交换原则。"白厄的指尖追着蝴蝶轨迹，在虚空中划出炼金公式，"一滴血换你三小时不散发死亡气息，很划算。"
玻吕茜亚看着那只光蝶停在白厄肩头。她想起五年前刚被捡回来时，白厄也是这样用炼金术做小玩意哄她。那些会跑的纸狐狸、能唱歌的金属鸟，现在都收在她床底的铁盒里。
"镜屋博物馆。"她突然说，"你要去那里找嫉妒使徒。"
不是疑问句。白厄肩上的光蝶抖了抖翅膀，化作光粒消散在空气中。他解下蒙眼的绸带，露出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此刻眼底正流动着熔金般的光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深处燃烧。
"大小姐被镜面玫瑰寄生了。"白厄的声音很轻，"如果不在西十八小时内解决，整个东城区都会玻璃化。"
玻吕茜亚抱起小黑猫。她能感觉到白厄的视线——虽然那家伙根本没有视力——正落在她裙摆的血迹上。那是追查某个贩卖活死人器官的黑市商人时沾上的。那人临死前瞪大的眼睛里，倒映着她身后展开的黑色羽翼虚影。
"我不去。"她把脸埋进猫咪温暖的皮毛里，声音闷闷的，"但你要带上逆鳞太刀和凝血剂。"
白厄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这个动作他做了五年，从玻吕茜亚还只有他胸口高的时候开始。那时候她的死亡能力还没完全觉醒，还能像个普通女孩一样拉着他逛夜市。
"遵命，长官。"白厄做了个夸张的敬礼动作，绸带重新蒙上眼睛，"我猜厨房柜子里有某人藏的巧克力熔岩蛋糕？任务回来当庆功宴？"
玻吕茜亚轻轻"嗯"了一声。她听着白厄的脚步声远去，暖房的门铃清脆地响了一声又归于寂静。小黑猫在她怀里睡着了，新生的小爪子偶尔抽动，像是在做梦。
墙上的古董钟指向午夜。玻吕茜亚轻轻放下猫咪，从床底拖出那个生锈的铁盒。最底层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白厄站在花店门口，怀里抱着刚被捡回来的、浑身绷带的她。照片角落写着日期：新历217年雨月。
正好是昙都开始出现罪昙花的那一年。
玻吕茜亚把照片塞进口袋，取下挂在墙上的镰刀。绷带缠绕的刀柄上新增了几道裂痕，那是今天能力失控时留下的。她深吸一口气，试着像白厄教的那样感受体内那股冰冷的力量——死亡天使的遗产，被诅咒的礼物。
"......笨蛋哥哥。"
镰刀在她手中分解成锁链形态，像活物般缠绕上她的手臂。玻吕茜亚最后看了眼熟睡的小黑猫，从窗口跃入雨夜。
镜屋博物馆坐落在昙都旧城区的废弃游乐园内。玻吕茜亚站在旋转木马的残骸上，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整座博物馆由无数面镜子构成，在雨中折射出扭曲的光线。更诡异的是，那些镜面里没有任何倒影——没有雨，没有她，只有一片片蠕动的暗色花影。
她试着靠近正门的镜面回廊。最近的一面镜子上用血画着炼金警示符，是白厄的手笔。玻吕茜亚犹豫了一下，伸手触碰镜面——
镜中的世界突然活了。无数个"她"从镜子深处走来，每个镜像的裙摆都开着不同的花：玫瑰、罂粟、曼陀罗......最中央的那个"她"裙角是镜面玫瑰，正对着她露出诡异的微笑。
"你也是被抛弃的造物。"镜像的嘴唇开合，声音首接在她脑海中响起，"为什么帮他？我们才是一体的......"
玻吕茜亚猛地后退。镰刀锁链自动展开防御姿态，在她周围形成黑色屏障。镜中的那些"她"同时举起手，掌心都有一道与白厄一模一样的割痕。
"看啊，"无数个声音在她脑海中低语，"连契约都是偷来的......"
雨更大了。玻吕茜亚咬破舌尖，用痛觉驱散幻听。当她再次抬头时，镜中只剩下正常的倒影——苍白着脸的少女，和远处博物馆深处一闪而过的蓝色光芒。
那是逆鳞太刀出鞘时的光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