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都的雨从未停过。
玻吕茜亚拖着白厄穿过狭窄的巷道,身后传来追兵的脚步声。白厄的意识时断时续,龙血仪式的后遗症让他时而低语古老的龙族咒文,时而陷入痛苦的痉挛。他的右臂己经完全褪去了结晶化,但皮肤下隐约可见暗金色的纹路流动,像是某种沉睡的力量正在苏醒。
"再坚持一下......"玻吕茜亚喘息着,左翼的伤口不断渗出淡蓝色的液体——天使之血。她拐进一处废弃的教堂,破碎的彩绘玻璃将月光切割成零散的色块。
小金化作的黑猫蹲在窗台上,耳朵警觉地转动。"他们暂时找不到这里,但灰夫人的使徒能嗅到天使血液的味道。"
白厄突然抓住玻吕茜亚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实验室......"他的瞳孔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金光,"那些培养舱......都是你?"
玻吕茜亚的呼吸一滞。
颈后的烙印又开始灼痛,塞拉菲娜的记忆碎片在她脑海中翻涌——白色的房间,冰冷的金属台,穿白袍的人类在她身上刻下符文。她记得针管刺入脊椎的剧痛,记得自己是如何被称作"第七代容器"。
"不全是。"她轻声回答,手指不自觉地抚过颈后的烙印,"在我之前......有六个失败的实验体。"
白厄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抬手想触碰她颈后的烙印,却在半途停住。"我梦见......"他的声音沙哑,"梦见玄枵看着塞拉菲娜死去。"
教堂外突然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
小金全身的毛炸起。"是灰夫人的使徒——'虚伪'!"
彩绘玻璃轰然破碎。
一个戴着笑脸面具的人影悬浮在半空,宽大的黑袍下伸出六只昆虫般的节肢。面具上的笑容夸张到扭曲,嘴角几乎咧到耳根。
"找到你们了~"使徒的声音甜腻得令人作呕,"灰夫人很想念她的七号容器呢~"
玻吕茜亚将白厄护在身后,右翼的龙鳞全部竖起。"滚开。"
使徒的笑声像是玻璃摩擦。"哎呀呀,小容器生气了~"它的节肢轻轻摆动,"你知道吗?你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灰夫人特意调整了实验参数~"
"什么参数?"白厄强撑着站起来,眼中的金光越来越明显。
使徒的头颅诡异地旋转180度。"当然是对龙族基因的亲和性呀~"它甜腻地解释,"前六个容器都因为排斥反应融化了,只有七号......"它的面具突然贴近玻吕茜亚,"完美融合了塞拉菲娜和玄枵的基因呢~"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白厄的脑海。
他看见记忆碎片中的实验室——穿白袍的男人将一管暗金色的血液注入培养舱,舱内的银发少女剧烈抽搐,皮肤上浮现出龙鳞般的纹路......
"你们用我的血......改造她?"白厄的声音开始变化,带着龙族的回音。
使徒欢快地拍手。"答对啦!不过更准确地说......"它的面具突然裂开,露出下面蠕动的黑色物质,"是用玄枵大人当年留下的血样哦~"
玻吕茜亚感到一阵眩晕。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能同时承载天使与龙族的力量,为什么颈后的烙印会与白厄产生共鸣。
她——从来就不是偶然诞生的实验体。
而是被精心设计的"容器"。
白厄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
他的背部隆起两个巨大的鼓包,暗金色的光芒从皮肤下透出。小金猛地跳到他肩上,爪子刺入他的皮肤。"白厄!控制住它!"
但为时己晚。
伴随着血肉撕裂的声音,一对残缺的龙翼从白厄背后破体而出。他的指甲变成长爪,面部骨骼开始变形——
玻吕茜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抱住他。"看着我!"她捧住他的脸,"你不是玄枵,你是白厄·玄枵!"
使徒发出刺耳的笑声。"多么感人~但没用的~龙血仪式己经激活了他体内的......"
一支骨箭突然穿透它的面具。
使徒的狂笑戛然而止。面具碎裂,露出下面一张玻吕茜亚无比熟悉的脸——
那是她自己。
确切地说,是某个早期实验体的脸。
"原来如此......"小金变回少年形态,手中的骨弓还在冒烟,"灰夫人用失败品制造使徒。"
破碎的面具下,那张与玻吕茜亚相似的脸露出悲伤的表情。"我们......都是被抛弃的......"黑色的液体从它七窍流出,"只有七号......被选中......"
使徒的身体迅速溶解,最终化为一滩黑色粘液。
教堂重归寂静,只剩下白厄粗重的喘息声。
他的龙化症状正在消退,但眼中的金光仍未散去。"灰夫人......"他艰难地开口,"就是实验室的负责人?"
小金收起骨弓,神色凝重。"不止如此。根据时空记录,她应该是......"
"第一代容器。"玻吕茜亚突然说。
她摸着自己颈后的烙印,突然明白为什么灰夫人的面具下会是她自己的脸。"实验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因为塞拉菲娜的力量只能由特定基因序列承载。"
白厄的瞳孔收缩。"所以......"
"所以她不断制造克隆体,首到找到完美的'七号'。"小金接话,"而灰夫人自己,就是最初那个失控的实验体。"
远处传来号角声,亡都的追兵正在逼近。
玻吕茜亚扶起白厄,发现他的体温高得不正常。"我们必须离开亡都,找到抑制龙化的方法。"
小金指向北方。"去龙骨荒原,那里有龙族留下的圣泉,可以暂时压制玄枵的觉醒。"
白厄突然抓住玻吕茜亚的手。"如果......如果我完全变成玄枵......"
"你不会。"她斩钉截铁地说,右翼的龙鳞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因为我不会让历史重演。"
教堂外,雨停了。
第一缕晨光照在破碎的彩绘玻璃上,映出斑驳的色彩。而在遥远的钟楼顶端,一个穿灰袍的身影静静注视着这一切,手中把玩着一朵黑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