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消融眼神一厉,赤足踩过满地狼藉,抄起案上青铜烛台又掷了过去。
萧无痕偏头避开,站起身漫不经心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师尊,我们还未来得及喝合卺酒。现在就补上可好?”
他走到桌前,动作优雅的拿起一旁的酒壶,给一对鎏金螭纹杯满上。
萧无痕咬破指尖,将一滴黑血滴入左杯,又用魔气将段消融拉入怀中,执起她的手腕,银针在指尖一划——
"你!"段消融猛地抽手,却己有一滴殷红落入右杯。
"以血为引,以魂为契。"萧无痕紫瞳中魔纹大盛,双手结印,两道血芒自杯中升起,在空中交织成繁复的咒印,随后咒印一分为二,分别没入两个杯中。
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微微晃动,开始泛出诡异的荧光。
“知道您不喜酒,所以这里面是茶。”萧无痕举起酒杯,紫瞳中翻涌着令人心惊的执念,“喝下它,以后我们同生共死。”
"做梦。"段消融抬手就要打翻酒杯,却被魔气锁链瞬间缠住手腕。萧无痕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杯沿抵上她紧抿的唇。"乖,喝下去。"
茶汤入喉的瞬间,段消融突然剧烈挣扎。大半茶汤洒在两人交叠的衣袍上。萧无痕眸色一暗,突然仰头将剩下半杯一饮而尽,而后狠狠吻住她的唇。
"唔...!"温热的液体渡入口中,带着铁锈般的腥甜。段消融屈膝顶向萧无痕腹部,却被他顺势压倒在案几上。茶盏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分开时,段消融剧烈咳嗽着,试图吐出那诡异的茶水。
萧无痕笑着执起另一杯茶慢饮,喉结滚动间,段消融心口传来一阵灼热。
"同命契己经种下..."萧无痕将空杯随手一掷,兴奋的宣布。
"现在,师尊若想杀我,首接自刎就可以了。”萧无痕指尖抚过段消融颈间跳动的脉搏,感受着与自己逐渐同步的心跳,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容易?"
段消融抬眸,看着眼前这个疯魔的男人,"你......"她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疯子..."发颤的声音,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
萧无痕的指尖移向她绷紧的下颌,紫瞳中映出她苍白的脸色:"师尊在想什么?"他低笑着凑近,"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可笑?"
堂堂正道魁首,修仙界万人敬仰的逍遥派掌门,此刻却因为怕死而受制于人——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段消融别过脸,又被他强硬地扳回来。铜镜中映出她此刻狼狈的模样:发丝凌乱,白衣沾血,颈间留着暧昧的红痕。哪里还有半点执剑临风、睥睨天下的仙门风骨?
"怕死有什么可耻的?弟子也怕..."萧无痕从背后紧紧拥住段消融,声音里满是妒忌,"怕自己死了,师尊就和别的男人双宿双栖了。"
段消融闭了闭眼,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道阴影:"萧无痕,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萧无痕神情变得阴湿又残忍,他俯身凑近她耳畔,薄唇几乎贴上她冰凉的耳垂,"我要师尊...生不如死地......爱着我。"
段消融在他怀中僵硬如石,她忽然明白,这个疯子要的不是她的屈服,而是她的恨——恨到愿意与他同归于尽的恨。
段消融无力再跟一个疯子争论,“这里血腥味好重,我要出去。”她蹙眉挣开萧无痕的怀抱,回到床边 ,穿上鞋。
萧无痕跟过去,抬手取下鎏金衣架上的雪白斗篷,将它披在段消融单薄的肩头,动作轻柔的系好带子:"师尊当心着凉。我带你去个地方。"
段消融跟着萧无痕穿过九重魔宫幽深的长廊,眼前竟出现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林。清风拂过时,竹叶沙沙作响,恍若回到了逍遥派的后山。
竹林尽头,一座精巧的二层竹楼静静矗立。檐角悬着的青铜铃在风中轻响,二楼窗棂的纹样,廊柱的弧度,甚至门前石阶的层数,都与逍遥派听雪阁的布置分毫不差。
段消融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被萧无痕敏锐地捕捉到。
"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我亲手搭的,我在竹楼后还特意造了温泉。"萧无痕拉着段消融继续往前走,穿过以梨树林为遮挡的天然屏障,映入眼帘的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温泉,池畔甚至还移植了几株她最爱的雪莲。
雪莲的花瓣在氤氲雾气中舒展,晶莹剔透如冰雕玉琢,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霜色。
它们本该生长在仙山中,却在魔界中反常绽放。
段消融疑惑的走近,蹲下身轻轻摸了摸雪莲花瓣,发现花瓣内流动着充盈的灵力,那是萧无痕的。
萧无痕是半人半魔,可以灵、魔同修。
"它们不属于这里。"段消融收回手,淡淡开口。
萧无痕半跪在她身旁,魔纹缠绕的手指抚过另一朵盛放的雪莲。花瓣在他的触碰下轻轻颤动,像是在回应他的爱抚。"可师尊您看,它们开得多好啊。"
段消融站起身,目光淡漠地看向跪着的萧无痕,"万物自有法则,靠外力生长,终究不会长久。"
"所以我每天都要用灵力温养它们一遍。"萧无痕仰头望着她,眼中尽是偏执。
魔域种雪莲,恰似刻舟求剑之举——他求的从来不是花,是再也回不去的听雪阁旧年。
"就像我对师尊..."
明知留不住,也会不惜一切代价。
说到这,萧无痕攥紧拳头,硬生生咽了后半句话。
在这里,他不想惹师尊不快。
“师尊的衣裙脏了,可要沐浴更衣?”萧无痕转移话题,他指尖凝出一缕魔气,从寝殿深处召来鎏金木匣,里面整齐叠着逍遥派制式的月白道袍。
段消融低头看了看自己,披风下的睡袍在今早那番激烈对峙中,染了不少萧无痕的血,领口还有合卺酒洒下的茶渍。
段消融点点头。
萧无痕将木匣双手交给段消融,然后竟然自觉离开了。
温泉雾气氤氲,段消融解开衣带,踏入水中。温热的泉水漫过肌肤,她闭上眼,任由思绪放空。
沐浴完毕,段消融换上那件白衣,衣袍如雪,衬得她愈发清冷出尘。
走出温泉,穿过一片梨树林。
魔域极难生长梨花,可这里的梨树却开得极盛,花瓣纷飞如雪。段消融不自觉伸手接住一片,在触及的瞬间,发现里面都流动着萧无痕的灵力。
她神色淡漠,继续向前走去。
竹楼前,一道修长身影背对着她而立。
那人一袭逍遥派弟子服,广袖垂落,墨发高束,背影清俊如竹,长身玉立,恍惚间像是逍遥派里最出众的天骄弟子。
可当他转过身——
脖颈、手背上,暗紫色的魔纹若隐若现,像是某种无法遮掩的烙印,将这一身仙门服饰衬得诡异而不伦不类。
萧无痕望向站在远处的师尊,眸光微颤,像是透过漫长的时光,终于又见到了那个曾经高高在上、却又遥不可及的身影。
竹楼、石路、白衣……一如当年。
他忽然动了,几乎是踉跄着朝她奔去,衣袂翻飞间,魔纹在脖颈处蔓延,像是某种失控的情绪在疯狂生长。
“师尊……”
他扑跪在她面前,双手紧紧抱住她的腿,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弟子好想您……”
段消融垂眸看着他,眼底没有一丝波澜。片刻后,她忽然轻笑一声,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萧无痕。”她缓缓开口,嗓音清冷如霜,“师徒的游戏好玩吗?”
话落,她拂袖一挥,一脚踢开了萧无痕。
萧无痕被踢得仰倒在地,他捂着胸口的伤,低低笑了起来,笑声沙哑而扭曲。
“师尊不喜欢师徒游戏吗?那就做本尊的玩物如何?昨夜……您的滋味甚好。”他抬眸看向段消融,指尖轻轻擦过自己的唇,像是回味着什么极致的甘美,嗓音低哑得近乎蛊惑——
“本尊……还没尝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