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刚回来,想必渴了。"他忽然扬起一抹温润的笑,执起茶壶斟了杯热茶,双手奉至萧无痕面前,"先润润喉吧。"
茶香氤氲间,萧无痕的眼神骤然转冷。他站起身,并未接过茶盏,而是死死盯着叶寒舟:
"师尊,弟子亲眼所见,叶寒舟被骨魔吞入腹中,尸骨无存!如今他却好端端站在这里,定是邪祟所化,心怀不轨接近师尊!"
叶寒舟面色不改,只是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他轻叹一声,露出几分痛色:"那日我确实险些丧命......"
他缓缓拉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疤痕,"我是拼尽一身修为,才从魔腹中挣出一条命来。"
“你绝非人。”萧无痕身形微移,将段消融护在身后。寒烬剑在他手中发出嗡鸣。
叶寒舟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领,他忽然抬眼首视萧无痕,眼底泛起憎恨的暗芒:"师兄为何这般笃定?"
声音陡然转冷,"莫非...是你亲手将我杀死,又把我丢给骨魔分食?"
萧无痕身形一僵,一股寒意顺着脊背攀爬而上——他最不愿让师尊知晓的阴暗秘密,就这样被突然揭露。
师尊素来高洁,最是厌恶杀戮。若知晓他手上沾染同门之血...想到这,萧无痕的五脏六腑就疼得绞紧起来。
他下意识将染过血的手背在身后,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前这个"死而复生"的叶寒舟必须除掉——而且要快,在师尊对他起疑之前。
“我当初为救叶师弟,身受重伤,你一个魔物岂会知晓,休想污蔑我,离间我和师尊。”萧无痕咬牙切齿,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离间?"叶寒舟低笑一声,眼神里带着嘲讽,"师兄在怕什么?"
"够了。"段消融素手轻抬,一道霜寒之气将即将动手的二人隔开。她目光掠过叶寒舟,最终停留在萧无痕紧绷的侧脸上。
在满室剑拔弩张中,她心底的天平早己无声倾斜——那个养在身边的徒弟,终究比这个死而复生的弟子更值得信任。
至于叶寒舟,出关当日,南霁云便己将这三年间的大小事务一一禀明。她曾以灵力仔细探查过叶寒舟周身经脉——确实寻不到半点魔气邪祟的痕迹。
若要查明真相,还需寻访当日同行的长老与弟子。
"此事容后再议。"段消融收回目光,语气不容置疑。
“叶寒舟,你先回去吧。”
“是,弟子告退。”叶寒舟躬身行礼,在转身的刹那,嫉妒的目光扫过萧无痕的面容。
他不是亲传弟子,便连在此多留片刻都是奢望。
叶寒舟走后,阁内一时寂静,唯有窗外雪落竹枝的簌簌声响。
"师尊。"萧无痕执起叶寒舟碰过的茶盏,指尖泛起探查的灵光,"他今日为何会在此处?"声音里压着三分醋意,七分警惕。
"你南师叔新得了些云雾灵茶,便遣了他送来。"段消融指尖轻点茶盘,一缕白雾自壶嘴袅袅升起。
“噢,原来如此。”萧无痕垂下眼眸,南霁云送师尊东西,向来由魏子明代劳,如今换成叶寒舟,想必是他自己巴不得要来,好图谋不轨。
萧无痕喉结滚动,将茶盏搁回案上,"师尊...往后...别让他来了可好?"
他重新跪下,指尖大胆的攥住那片雪色衣角,仰头求着,又补上了一句:"弟子不放心。"
段消融垂眸,目光落在萧无痕的脸上。 他眉宇间凝着深深的疲惫,眼下泛着青黑,似是连日奔波未曾休憩。
唯独眼睛亮得惊人,盛满了说不尽的思念。
她心头一软,点了点头。"好。"
这个字落下时,她的手指己抚上他发顶。三千青丝间夹杂着未化的雪粒,触手冰凉,无声诉说着他一路疾行而来的风霜。
萧无痕浑身一颤,僵在原地。
就在方才,他还在心底盘算着——若师尊拒绝,他便将她按进怀里,用最炽热的吻来平息胸中翻腾的妒火。
但此刻,眼眶突然无比酸涩,他慌忙低头,将前额极轻的抵在师尊膝头。
呼吸间尽是,熟悉的令人心安的雪竹香,萧无痕控制不住的流下泪来,哽咽着开口,
"师尊,这三年...弟子没有一日...不在想您..."
最后几个字化作气音,混着压抑己久的思念,令人闻之心疼。
段消融指尖微顿,嗓音里难得带了几分温度,“嗯,当初是为师一时冲动,倒是苦了你。”
这句温柔,突如其来,瞬间瓦解了萧无痕筑起三年的心墙。他双手死死攥住师尊的衣角,摇着头,眼泪落得又凶又急,
"不苦..."他声音抖得不成调子,却还记着偏过头,不让泪水沾湿师尊的衣裙,"只要能...回到师尊身边...都不苦..."
段消融神色动容,伸手用衣袖替他擦泪,目光触及他眼下青黑时,问:"几日未合眼了?"
萧无痕一怔,随即像个做错事的小狗般垂下头:"弟子...只是想早些见到师尊..."话音未落便歪了歪身子,连日奔波的后劲此刻全数涌了上来。
"回去歇着。"
"不,弟子不去..."他慌乱地摇头,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不舍,"弟子怕醒来...又是大梦一场..."
段消融静默片刻,忽然起身走向书架。素白指尖掠过一排排典籍,最终抽出一卷书籍。
"走吧。"她执书行至楼梯口,月白裙裾扫过木质台阶,"为师坐你屋内陪你。"
萧无痕望着师尊的背影,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去九幽秘境前的那段时光,那个他含泪央求就会陪着他的师尊,又回来了。
一楼厢房内
萧无痕侧卧在床榻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坐在灯下的段消融。
烛火摇曳,映得她侧脸如玉,长睫低垂,在眼下投落一小片阴影。
她执卷的手指修长白皙,偶尔翻动书页时,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纤细的腕骨,像是雪地里的一段梅枝。
他本以为自己会失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