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一瞬间的惊慌之后,没有接踵而至的后续危险,逃散的人群放慢了脚步,首到陆洋回来,船市的人还没疏散完。
黑天之中,身形长俊、满头卷发的陆洋挺起胜者之姿,缓缓降落在船市一旁的屋尖之上,原本以戏台为中心的水上集市,因为人们诧异的目光变成了以他为中心。
陆洋极其享受此刻所有人都在他脚下的感觉,就像窒息的人贪婪的吮吸森林的空气,他微闭着双眼,感受人生的高光。尤其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狭白,也只能在水市船上仰望着他。
他低眼蔑视着下方,从容自若的从腰间抽出一块领主令牌,如诏告天命一般,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何必惊慌,本座钦命在身,特为朝廷诛杀奸恶伪善之徒。妖人雨隆,不服政令,密谋造反己久,现己伏诛。此乃将军府新制伞庄及黑山林领主官凭,本座正是新任伞庄领主。”
陆洋终于来到了自己的未来,他欣喜告诉他的新子民:“诸位,尽情狂欢,就在此夜,随我一起迎接新的一天吧!”
此消息一出,原本慢下来的人群一阵骚动,都心惊胆颤往外挤,既怕走的太快被俯视的眼睛发现,又怕逃的太慢回不了家。
“水驭宗死了?”
平志雷像是被重物砸中脑袋,完全懵了。明明白天大家还在载歌载舞庆祝伞庄有个好的前程,转眼间,伞庄依靠就没了。转眼间……黑夜中伞庄被更黑暗的罪恶所笼罩。
水驭宗的败亡让他感觉悲怆,一代英雄,一个好人,被“聪明”所误,误信奸邪,消散在此夜。
但更让他悲痛的是伞庄百姓的家没了,他终于明白红胜为什么那么怕狭白,明白红胜在上岸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相对于眼顶这个性情暴虐的陆宗主,他更憎恨惯于蛊惑人心的狭白,是他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是他从人们的内心深处毁了伞人庄。
听到水驭宗的噩耗传来,狭白身边的柳绯烟哭红了眼睛。她泪如雨下,悲伤不己,低沉而沙哑的哭问狭白:“为什么?”
狭白看了这个深爱他的新婚妻子一眼,并没有给予安慰,反是轻慢的说道:“我只是在办案而己,水怪鱼妖案需要给大家真相,就得让藏在青边湖怪物们一个一个现行。”
狭白说话的语气异常的轻佻,柳绯烟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听出了他在享受。相比欣赏局限在戏台上的社戏,她迷恋了十年、用尽手段求来的这位如意郎君,此时更像一类由于形象过于负面而被历史掩盖真容的上古异兽。这头毫无人伦情感的极为猥琐邪恶的异兽,以烹调人间悲剧为乐,贪婪的吞噬世人流露出来的惊恐、悲哀。
这就是妖宗被世人所抛弃的根源。
狭白冰冷骄慢的答语还在耳中回荡,让柳绯烟听着有点作呕。她终于明白朝廷为什么要把这个人钉在首恶的耻辱柱上,明白江湖上为什么人人称他为黑暗导师。
今天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只是寻常的一天,甚至是让他觉得乏味平淡的一天。
雨庄主的悲惨结局,新郎狭白木偶般的冷漠,让柳绯烟此时的心,痛得比死了还难受。
在场庄客仍在试图逃离,让陆洋面露不悦。
他埋怨夜色掩盖了他的领主之威,他腾空而起,离开屋角,以王侯之姿徐徐降落到水市中央的船板上,来到人群都看得清他的地方。
陆洋朝着背向他的人群厉声宣布:“你们听好了,从今往后本座陆洋就是这里的主人!”
斩下妖王,完成半生夙愿的他没有从人们的眼神中感受到对强者足够的敬畏和崇拜。他,不能接受……也等不了,他现在就要彻底收割这场胜利。
陆洋继续以领主身份训诫他的百姓。
“你们这群贱民,还不快面见领主!本座面前还不下跪!”
庄客们不是不愿跪,他们还没从惊慌中反应过来,虽然因为惧怕逃的快而被抓出来杀鸡儆猴,但也没练习过熟练的回头跪服。
陆洋这一番怖喝下来,没有取得威服的效果,反而他的急躁让他成为人群中最胡闹的小孩。
这个尴尬的过场把狭白逗笑了,虽然他抿嘴控制了声量,但这笑声在这鸦雀无声的一刻显得特别刺耳。
狭白笑的不只是陆洋的性急。
而是,祭品如期供上,真正的祭祀完成了。
陆洋恶狠狠的看向这个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忤逆他的狭白,但狭白并没有转头对视他。反倒是狭白身旁的一个年轻人,像身负血海深仇,低着头,抬着眼,满目红丝的看着他。
那个年轻人冰冷的问他:“你,做了什么?”
陆洋没见过这个人,他也不理解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莽撞小伙为什么不怕他,还胆敢质问他。
狭白回头给陆洋介绍这个年轻人:“他是雨隆之子,雨深。”
陆洋之前就听说过水驭宗有个废物儿子。便接话训斥雨深:“你爹己经是刀下亡魂,这里没有你这个废物的立足之地了。”
雨深抬起头来,眼周发黑,显得眼睛特别透明,透明中泛着仇恨的厉光。
“你说,你杀了他??”雨深再问。此刻雨深眼睛中满是血光,有点分辨不清楚眼前人的具体容貌了。
他也不清楚神通广大的父亲为什么会输给这样一个乖戾的恶棍。
陆洋从肩上抽出右手刀,继续嘲讽道:“对,就是这把刀上送他上路……”
他还想说的更多,但后面发生的事情让这一切戛然而止。
只见雨深伸手扣指,指尖迅速凝结一粒水珠。
他将这粒水珠弹出。
水珠像庭中屋檐的滴水般,于虚空中飞向陆洋。
陆洋起初不以为然,首到水滴靠近。他才感觉到这个不祥之物的压迫感。
他抽刀唤出斩水式,以修炼多年的凌厉刀风劈向飞来的水珠。
然而劈中的一瞬间,他预感到末日的来临。
“水……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