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白勤蹲在地上吭哧吭哧挖坑种草的时候。
一团一半黑一半白的人形烟雾蹲到她身边，看着她好奇地问道：
“你怎么在这儿？”
这真是个好问题。
白勤把嘴里的草嚼吧嚼吧咽了，苦得龇牙咧嘴。
“我跟你说，你可能都不信。”
“我在梦里跟人聊天，聊着聊着，那人就说我的身体是她的了，我就被挤到这儿来了。”
这是个不足十平米的封闭空间，上看不见顶，下见不着地，西周没有围墙，但人就是无法离开这里。
只能以草和小锄头为伴。
白勤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也可能以前当过十辈子的农民。
所以看见锄头和摆放在锄头旁边的草，都不用谁吩咐，就开始吭哧吭哧挖坑，然后吭哧吭哧把草当成秧苗种下去。
一种就是二十几年。
不过种草时碰到有“人”跟她聊天还是头一次。
黑白雾挠了挠头，一脸的求知。
“你们聊的什么啊？”
白勤抹了一把汗，一屁股坐到刚种好的草上，揪了根草叶在手里把玩。
“就聊我从小到大做的梦。我在梦里一首在种草。”
“喏，就是这种草。”
黑白雾揪了根草叶，翻过来调过去看了看。
“这草有什么特别的吗？为什么要种它？”
白勤把手里的草叶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再次苦得眉毛眼睛都挤在了一起。
“以前我也不知道这草有什么特别的。”
“但我一边种一边吃，吃多了以后，就发现了一个秘密。”
她凑近黑白雾，神秘兮兮道：
“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黑白雾眨了眨一黑一白的大眼睛，神情严肃：
“我不告诉别人。”
得了黑白雾的承诺，白勤龇了龇牙：
“别眨眼，看我给你变个魔术。”
说着，她伸出食指，在空中点了起来。
每点一下，就有一个小黑点凭空出现在她点过的地方。
她的手指像飞舞的精灵，不一会儿，就点出了密密麻麻的小黑点。
黑白雾目不转睛地看着。
隐约发现，白勤不是随意点的，因为小黑点虽多却一点儿也不杂乱。
它们按照一定的规则整齐地排列着。
起初，它们还是一个一个的独立个体。
但当白勤点完了最后一个黑点后，所有的黑点好像瞬间有了生命，它们迅速串联到了一起，眨眼间由黑转白，变成了一幅灰白色的图案。
紧接着，图案一阵蠕动，水灵灵地变成了一棵草。
黑白雾瞬间瞪大了眼。
白勤得意洋洋道：
“你看，我吃草吃多了，脑袋里就出现了这些小黑点。”
“它们的排列是有规律的。”
“只要把这些小黑点按照它们的排列规律复制一遍，就能制造出一棵草来。”
“你说，”她凑近黑白雾，眼睛弯成了月牙，“这是不是造物主才有的能力？”
黑白雾很捧场：
“确实是造物主才有的能力。”
它又看向白勤的手指：
“你的手指就是造物主，可以随意点出造物粒子。”
造物粒子？
唔，确实比小黑点好听。
黑白雾还挺会取名的。
白勤心里得意，把手指举到眼前，转着圈地看，差点儿看成了斗鸡眼。
这就是传说中的金手指啊！
能凭空造草，点石成金还远吗？
做梦真好，啥都能拥有。
黑白雾也盯着她的手指看：
“你确定己经掌握了造物编码的能力？”
造物编码？
倒是挺贴切的说法。
白勤想着反正是个梦，吹嘘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
于是她抬起手指，十指翻飞，用一棵棵凭空出现的草来证明她确实有这种能力。
黑白雾抓住一棵草，放进嘴里，用一半黑一半白的牙齿嚼了嚼，然后点了点头。
“不错，你确实掌握了这种能力。”
“那我们就开始吧。”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白勤立刻警觉：
“开始什么？”
黑白雾站起身，看向虚空：
“去种草。”
白勤立刻抬起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
“欸，你先打住。”
“你是不是也想抢我的身体？”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想打发她去种草，然后抢她的身体？
黑白雾回头看她，神色诧异：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干嘛抢你的身体？”
白勤愣了一下，随即兴奋了起来。
梦果然是没有逻辑的，瞧这情节跳跃的。
“你就是我？你也叫白勤？”
“不，我叫通界，你也叫通界。”
白勤挠了挠头。
横竖是个梦，叫白勤还是叫通界也没啥区别。
她打量起通界的身体。
“我也能变成你这样？”
一黑一白，就像黑白无常的组合体，挺酷的。
“当然。”
“怎么变？”
“你想变就能变。”
想变就能变？
那就想一想。
才有了这个想法，白勤的脑中立刻浮现出了一堆小黑点，呃，造物粒子。
这堆造物粒子的数量可比草的造物粒子的数量多多了。
准确地说，是极其庞大。
仿佛从眼前排到了天边，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就是通界的造物编码？
这也太太太太太复杂了！
白勤瞬间对通界肃然起敬。
同时也生出了些许的恐惧。
就像一个人，看到了十只蚂蚁，他会觉得他是个主宰，一脚就能决定它们的生死。
可当他看到了数以亿计的蚂蚁，她想，他除了逃，就是恨不得立刻多生出几条腿地逃，绝不会有第三种想法。
于是白勤立刻打消了复制通界的造物编码的想法。
“不好意思，时间差不多了，我该醒了。”
“要不上班该迟到了。”
她面上轻松，心里却是一团忐忑。
总感觉这梦再做下去，她可能就真的回不去了。
破闹钟怎么还不响？
通界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不会以为你是在做梦吧？”
这话问得白勤一激灵。
不是做梦，还能是什么？
她强压下心底陡然升起的不安，忙不迭地安慰自己。
没事的，没事的，以往做梦梦见被追杀，关键时刻总能及时醒过来。
这次肯定也一样。
不过就是个梦中梦，没什么大不了的。
“嗐，我知道这是个梦中梦，没什么可奇怪的。”
“不过，这次时间确实不多了，等下次我一定变身给你看。”
通界神情严肃地打破了她的自我安慰：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
“你没有做梦。”
“这就是现实。”
不安立时化为了恐惧。
白勤的声音都抖了起来。
“你，你胡说。”
“一会儿闹钟就会响，我就会醒了。”
通界定定看了她几秒，挥了挥手。
绿色的草立刻消失无踪。
视觉屏障也消失不见了。
白勤的脚下是坑坑洼洼的岩石地表，一眼望不到尽头。
视野所及，更是漆黑一片，黑得像深渊般渗人。
白勤惊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一抬头，一个硕大无比的蓝色星球悬于头顶上，震惊得她两眼一翻，差点儿晕了过去。
“地，地球？这是地球？”
还没等来通界的回答，一辆形状怪异的小车七扭八歪地从她身边经过。
小车上，一面赤红的大夏红旗印在白勤紧缩的瞳孔上。
“月球车，这是月球车！”
此刻，好奇战胜了恐惧。
她站起身，拔腿跟了上去，想伸手摸一摸这个只能在电视上才能看得见的东西。
通界跟在她身侧，在她摸了个空后，告诉她：
“我们跟它处在不同的空间里，你摸不到它。”
白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月球车滚滚远行。
回过神来，才想起眼下的处境。
“通界大哥，啊不，通界大神，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通界点了点头。
白勤脑袋嗡了一声。
不得不接受了这个可怕的事实。
她双手合十，对着通界又鞠躬又拜拜。
“大神，你能不能把我送回去啊？求求你了。”
“昨晚吃完饭，我碗还没洗，地也没拖。”
“今天房东要上门收房租。”
“我上班也不能迟到。”
通界的黑白眼珠转了转。
“你干嘛非得要回去？”
“你到这儿来，不是因为时机到了吗？”
白勤抓耳挠腮。
“什么时机啊？”
“我就是做了个梦，身体就被人抢走了，我是被挤到这儿来的。”
通界一黑一白的两条眉毛打了一会儿架，才恍然大悟。
“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投身到地球，以人类形态出生，封锁了记忆，忘记了你的使命。”
白勤眼前一黑又一黑，CPU更是烧得快冒烟了。
“大哥，你能不能说点儿我能听的懂的话？”
通界突然警觉地望向漆黑的宇宙。
“有鱼上钩了。”
“我长话短说。”
“占据你身体的是其他命体的种子，也叫星际间谍，它是你刻意引诱过来，用来设陷阱捕捉命体的。”
“你现在要去的地方是隔离空间。”
“你在隔离空间有两个任务，一是重绘所有造物图，二是收集崩碎的命体本源。”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务必在大批命体赶过来猎杀我们之前，十星归一，成为猎人。”
白勤：……
干巴巴重复了一句。
“你能不能说点儿我能听的懂的话？”
通界什么也没说。
它手指一弹，一团黑白雾从它的指尖剥离。
在急速旋转中，化作了一只硕大的眼睛。
眼睛一张一合，眼球化作一个黑洞，吸力突现。
白勤不受控制地往眼球里飞去。
与此同时，虚空裂开了一条缝隙。
一个比地球大了不知多少倍的绿色星球从裂缝里挤了进来。
头角刚显，便射出数不清的绿色触手，向着地球缠绕而去。
等硕大的球体都挤进来时，绿色触手己经将地球缠得密不透风。
通界在此时腾空而起，人形躯体迅速收缩，眨眼间化作了一颗球形的种子。
种子如流星般划过黑暗，一头扎进了绿色星球中。
“喂，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是白勤撕心裂肺喊出的最后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