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夫人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她没好气地道:“他来做什么?显摆他能耐么?”
崔仁贵连忙道:“母亲,兄长怕是有要事。快请进来。”
小厮应声去了。
不多时,王定方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只是,他今日的神色,却不似往日那般从容儒雅。
眉宇间带着几分焦急与凝重,步履也有些匆忙。
“老太君,仁贵贤弟。”
王定方拱了拱手,算是见了礼。
崔老夫人见他这副模样,心中那股不快稍稍压下,多了几分审视。
“亲家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崔仁贵也察觉到王定方的异样,忙问道:“兄长,可是出了什么事?”
王定方叹了口气,脸色有些难看。
“不瞒老太君,不瞒贤弟,我今日前来,确是有一桩天大的麻烦,想请贤弟……参详一二。”
“哦?”崔老夫人挑了挑眉,“亲家但说无妨。”
崔仁贵也道:“兄长请讲。”
王定方看了一眼崔老夫人,又看了看刘湘君和崔雪赋等人,似有几分顾虑。
崔仁贵会意,对崔老夫人道:“母亲,儿子与兄长到书房说话。”
崔老夫人“嗯”了一声,没有反对。
崔仁贵便引着王定方,往自己的书房去了。
书房内。
崔仁贵请王定方落了座,又亲自给他斟了茶。
“兄长,究竟所为何事,这般行色匆匆?”
王定方接过茶盏,却并未饮用,只是将其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他面带愁容,沉声道:“贤弟,你也是知道的,我此番上京,除了探望宝珠,还有一桩要紧事,便是为了参选皇商。”
崔仁贵点了点头:“此事我知晓。兄长准备得如何了?”
王家在江苏经营陶瓷、丝绸等生意,此番参选皇商,若是能成,对王家而言,无疑是锦上添花,更是身份地位的一大提升。
王定方苦笑一声:“原本一切都还算顺利。”
“我特意选了一批上好的青花瓷器,预备着呈进宫去,给贵人们赏鉴。”
“那批瓷器,无论是胎质、釉色还是画工,都是顶尖的,我原也存了几分把握。”
“可谁曾想……”
王定方说到此处,声音顿了顿,脸上满是懊恼与愤恨。
“谁曾想,就在昨日,送往内务府的时候,却发现……发现那瓷器上,竟被人动了手脚!”
崔仁贵闻言,心中一凛:“动了手脚?如何动手脚?”
王定方咬了咬牙,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惧。
“那批瓷器中,有一只最为贵重的缠枝莲纹大盘,那盘子……盘子底部,竟被人写上了一首……一首乱诗!”
“乱诗?”崔仁贵脸色一变,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么乱诗?!”
王定方看着崔仁贵,面色惨白,声音都有些发颤:“那诗……那诗的内容,大为不敬,有……有讥讽朝政,影射……影射当今圣上之语!”
崔仁贵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眼前阵阵发黑。
讥讽朝政?影射圣上?
这……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弥天大罪!
“那……那诗究竟写了什么?”
王定方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贤弟,你莫问了!”
“那诗……那诗的内容,我……我不敢复述!”
“只知道,内务府的人一看到那盘子,当场就变了脸色。”
“他们二话不说,便将我送去的那批瓷器,连同我派去送货的几个得力管事和伙计,全都扣下了!”
崔仁贵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瓷器被扣是小事,人被扣了,那事情可就大了!
“全都扣下了?”他声音干涩地重复了一遍。
王定方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是啊!全都扣下了!”
“我使了银子,想去打探消息,可那些内务府的官差,一个个嘴巴严实得很,什么都问不出来。”
“只说……只说此事体大,要上报给……给上头。”
“上头?”崔仁贵的心又是一哆嗦。
内务府的上头,那还能有谁?
不是总管太监,便是……便是宫里的贵人了!
王定方猛地站起身,在书房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贤弟,你说这……这可如何是好?”
“我王家世代经商,向来奉公守法,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事,更不敢有半分对朝廷不敬的心思啊!”
“那瓷器……那瓷器从景德镇运到京城,一路之上,都是我亲自盯着的,绝不可能出什么差错。”
“到了京城,也是放在我王府库房里,日夜有人看守。”
“怎么……怎么就会凭空多出那么一首乱诗来?”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
“这分明……这分明是有人要害我王家啊!”
崔仁贵听着,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
他虽然品行不端,却也不是个全然的蠢货。
王定方所言,确实不无道理。
“兄长先莫急,”崔仁贵强自镇定下来,沉吟道,“依你看,会是什么人,要这般陷害王家?”
“我……我一时也想不出来。”
“我王家在商场上,虽也有些对头,但也不至于用这等阴毒的手段,置我于死地。”
“只可能是,这次参选皇商,碍着某些人的路了。”
崔仁贵点了点头。
皇商之位,利润丰厚,地位尊崇,引得无数商贾趋之若鹜,明争暗斗,自然是少不了的。
只是,这手段,未免也太过狠辣了些。
一旦坐实了“大不敬”的罪名,王家别说参选皇商了,怕是连身家性命都难保,甚至连我崔家也要被牵连。
王定方前脚刚走,崔仁贵后脚便在书房里急得团团转。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影射圣上,讥讽朝政!
一个不好,王家是满门抄斩,他崔家,也得跟着掉脑袋!
王家是商户,在官场上没什么根基,遇上这种事,除了干着急,怕是连个门路都摸不着。
他崔仁贵好歹也是个从五品大员,在京中经营多年,也有些同僚故旧。
想到此,崔仁贵再也坐不住了。
他连身上的家常袍子都来不及换,便急匆匆地吩咐下人:“备马!快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