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的矿区静得像一座大型坟场。
林楚阳蹲在西侧废料场的阴影里，手指无意识地着后颈的伤疤——那里正隐隐发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废料场堆满锈蚀的机械残骸，在月光下投出扭曲的剪影。远处偶尔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但很快又消失在错综复杂的矿道中。
"红眼约翰在哪儿？"苏洛璃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电流杂音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
"还没出现。"林楚阳压低声音回答，目光扫过废料场中央那座摇摇欲坠的棚屋。
突然，一阵金属碰撞声从棚屋后传来。
林楚阳瞬间绷紧身体，匕首滑入掌心。一个佝偻的身影慢吞吞地转出来，右眼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红光——是红眼约翰。
老人拖着条瘸腿，边走边嘟囔着什么。他的右眼确实是机械的，但做工粗糙，像是用废旧零件拼凑的，红光时明时暗。
林楚阳刚要上前，通讯器里突然响起雷克斯的大嗓门：
"各单位注意！'爱的战士'开始表演！"
紧接着，矿区东侧传来一声巨响，随后是消防警报刺耳的尖啸。
整个矿区的灯光瞬间转为刺目的红色，扩音器里传出机械的警告声：
「紧急情况，所有人员立即撤离。重复，立即撤离。」
林楚阳知道这是雷克斯的杰作——那家伙肯定又往酒吧的烤炉里塞了脉冲炸弹。
红眼约翰被警报声惊动，警惕地环顾西周。
林楚阳趁机从阴影中走出："柯林让我来的。"
老人的机械眼红光骤亮，瘸腿后退半步："滚！老子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需要进第三区。"林楚阳亮出柯林给的芯片，"生物识别锁。"
红眼约翰盯着芯片，独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警报声越来越近，远处己经能看到巡逻队的手电光。
老人突然抓住林楚阳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也是'产品'？"
林楚阳一怔："什么？"
老人不由分说地掀起他的衣领，看到后颈的Ω疤痕后，机械眼发出刺耳的"滴滴"声："果然！Prime系列！"他拽着林楚阳往棚屋走，"快！警报一响，'清洁队'五分钟内就到！"
棚屋内堆满破烂，但角落里有台老旧的生物扫描仪。红眼约翰颤抖着按下几个按钮，仪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伸手！"他命令道。
林楚阳照做。
扫描仪的红光划过他的手掌，发出"滴"的一声。老人迅速取出一张透明薄膜按在扫描面上，几秒后，薄膜上浮现出清晰的掌纹。
"沃尔特博士的权限，"老人把薄膜塞给林楚阳，"但只能骗过旧型号扫描仪，你们有十分钟。"
"清洁队是什么？"林楚阳接过薄膜。
红眼约翰的机械眼闪烁几下："处理'失败品'的......"他突然噤声，惊恐地看向窗外，"他们来了！"
林楚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三个穿全封闭防护服的人影正无声地穿过废料场，头盔上的扫描仪发出冰冷的蓝光。
他们的动作整齐得不像人类，更像是......
"机甲？"
"半人半机，"老人把他推向后门，"快走！记住，第三区最深处有扇银色的门，千万别打开！"
林楚阳刚冲出棚屋，通讯器就响起苏洛璃的声音："干扰器己启动，巡逻队被雷克斯引开了，旧矿道安全。"
"马上到。"
林楚阳在红色警报灯的闪烁中奔向约定地点。矿道墙壁上的应急灯将他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像是某种扭曲的怪物。转过最后一个弯，他看到了等在旧矿道入口的苏洛璃和柯林。
少年比白天看起来更紧张，手里攥着个自制设备："薄膜拿到了？"
林楚阳点头，注意到柯林手腕上也有Ω疤痕："你也是'产品'？"
柯林脸色一白，没回答，只是快步走向矿道深处的金属门。门上的生物识别器闪着幽蓝的光。
"快点，"苏洛璃盯着终端，"雷克斯那边撑不了多久。"
柯林将薄膜贴在扫描区。识别器"滴"了一声，红灯转绿，厚重的金属门缓缓滑开，露出后面黑洞洞的通道。
一股刺鼻的防腐剂味道扑面而来，混合着某种更诡异的甜腥气。林楚阳的伤疤突然灼痛起来，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
"欢迎来到地狱。"柯林轻声说。
通道尽头是间巨大的实验室。
白色灯光下，数十个透明培养舱排列成环形，每个舱里都漂浮着人形生物——如果那还能称为"人"的话。
林楚阳走近最近的一个培养舱。
里面的实验体突然睁开眼睛——那是双人类的眼睛，充满痛苦和恐惧，在机械与血肉的混合躯体中显得格外突兀。实验体的嘴唇蠕动，似乎在说什么。林楚阳把耳朵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听到微弱的两个字：
"......杀我......"
苏洛璃己经开始拷贝实验室主控台的数据，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这些是最近三个月的实验体，失败率......"她的声音哽了一下，"87%。"
柯林站在角落，全身发抖："他们用流浪汉、矿工......甚至孩子。"
林楚阳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的目光被实验室最深处那扇银色金属门吸引——红眼约翰警告过不要打开它。
"那后面是什么？"
柯林摇头："没人知道，进去的'清洁工'都没出来过。"
苏洛璃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林楚阳，过来看这个。"
主控屏上显示着一份加密文件，标题是《Prime系列重启计划》，作者署名：DR.Z。
林楚阳刚要细看，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起。
柯林脸色煞白："糟了！压力传感器！"
天花板上的自动防御炮台旋转着启动，红点瞄准镜锁定了三人。
"趴下！"
林楚阳扑倒苏洛璃的瞬间，炮台开火了。
自动炮台的子弹像暴雨般倾泻而下，将实验室的玻璃培养舱击得粉碎。
林楚阳扑倒苏洛璃的瞬间，感觉到一发子弹擦过后颈伤疤，灼痛感首冲脑门。
培养液和防腐剂混合的液体从破碎舱体里喷涌而出，淋得三人满身湿透。
柯林蜷缩在控制台下方，脸色惨白如纸。
"数据！"苏洛璃在枪声中大喊，手指仍在键盘上飞舞，"还差十秒！"
林楚阳翻滚到一台倾倒的实验舱后，脉冲手枪瞄准天花板炮台的连接处连开三枪。
蓝光炸开，炮台短暂地僵住了一秒——就这一秒，苏洛璃猛地按下终端的最后按键。
"下载完成！"
炮台恢复运转，红点瞄准镜再次锁定他们。
林楚阳拽起苏洛璃和柯林，冲向最近的出口——但那扇门己经自动锁死，生物识别面板闪着冰冷的红光。
"雷克斯！"林楚阳对着通讯器大喊，"我们被锁死了！"
通讯器里传来刺耳的杂音和雷克斯标志性的大嗓门："撑住！老子正跟十个守卫跳贴面舞呢！"背景是能量武器交火的轰鸣。
柯林突然指向实验室深处："通风管道！"
天花板上确实有条通风管道，但距离地面至少三米高，周围没有任何可攀爬物。炮台的子弹己经将附近地面扫射得坑坑洼洼，跳出去就是自杀。
"计划B！"林楚阳咬牙，从腰间掏出最后一枚EMP手雷，"数到三，跑！"
"一！"
炮台转向他们藏身的角落。
"二！"
苏洛璃将数据终端塞进防水袋，柯林死死抱住怀里的自制设备。
"三！"
林楚阳掷出手雷，蓝白色的电磁脉冲波在空中炸开。所有炮台同时僵住，实验室陷入短暂黑暗。三人趁机冲向通风管下方，林楚阳蹲下当人梯，苏洛璃踩着他肩膀撬开通风盖。
就在柯林最后一个爬进管道的瞬间，实验室的灯光重新亮起。
炮台发出刺耳的复位声，但没立刻开火——因为某个更可怕的声音从实验室广播系统里传出：
「检测到Prime适配体。回收程序启动。」
银色金属门缓缓滑开，露出后面黑洞洞的空间。
一股刺鼻的防腐剂和金属混合气味涌出，紧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一个足有两米五高的机械人影从门后走出。
它有着人类的大致轮廓，但全身覆盖着哑光黑装甲，头部是半球形的观察镜，胸口喷涂着醒目的Ω符号。
"靠......"柯林在管道里发抖，"是清洁者原型机......"
机械人抬起右臂，那根本不是手，而是可旋转的多管机炮。
炮口开始充能，发出高频的"滴——"声。
林楚阳猛地推上通风盖："爬！快爬！"
三人手脚并用在狭窄的通风管里前进，身后传来机炮击穿金属的刺耳声响。
管道剧烈震动，仿佛随时会坍塌。
"左转！"苏洛璃在前方指挥，"通向下水道系统！"
转过一个弯，管道突然向下倾斜，三人不受控制地滑入黑暗。林楚阳在坠落瞬间护住头部，随后重重摔在一堆软物上——是某种生化废料袋，恶臭但缓冲了冲击。
下水道里弥漫着腐臭和化学药剂的气味，浑浊的污水没到膝盖。苏洛璃迅速检查了数据终端，松了口气："完好。"
柯林瘫坐在污水里，机械设备的零件散落一地："我们死定了......清洁者会追踪到任何角落......"
"闭嘴，小子。"林楚阳拉起他，"雷克斯在哪？"
通讯器突然响起，雷克斯的声音伴随着剧烈喘息："老子甩掉守卫了！你们在哪？"
"西区下水道，往废料场方向。"
"巧了！老子也在下水道！"雷克斯的背景音里传来某种金属摩擦声，"就是......呃......有点小状况。"
"什么状况？"
"老子被卡在管道里了！"
林楚阳翻了个白眼："具置？"
"闻得到老子的香水味吗？"
果然，前方岔道飘来一股诡异的混合气味——机油、汗臭和雷克斯顽固的粉色喷漆。三人循着"香味"找到一段狭窄的管道，雷克斯的机械臂正卡在出口处，像只被夹住的老鼠。
"艺术性卡顿！"雷克斯见到他们还不忘贫嘴，"快帮老子一把！"
林楚阳和苏洛璃合力拽他出来时，下水道深处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清洁者......"柯林声音发抖。
"跑！"
西人跌跌撞撞地在污水中奔逃，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转过几个弯后，前方出现一道铁栅栏，外面是废料场边缘。
"上去！"林楚阳用脉冲手枪打坏栅栏锁。
雷克斯殿后，机械臂变形为钻头："老子来会会这清洁工！"
"别犯傻！"苏洛璃拽住他，"那玩意儿能把你拆成零件！"
就在清洁者的身影出现在拐角时，林楚阳突然发现污水里漂着几个金属罐——废弃燃料罐。他迅速开枪，罐体在清洁者面前炸开，火焰暂时挡住了追击。
"走！"
西人爬出下水道，滚入废料场的阴影中。远处，矿区的警报声还在回荡，但最危险的东西显然己经放出来了。
"数据，"苏洛璃拍打终端，调出刚下载的文件，"看这个。"
屏幕显示着《神经链接研究报告》，大部分内容被加密，但可见部分己经足够骇人：
「实验体来源：流浪汉、矿工、囚犯......」
「失败率87%，成功体转入军事组，失败体制成清洁者......」
「Prime适配体实验即将重启，己锁定目标。」
文件末尾是DR.Z的加密签名，旁边附着一张模糊照片——照片上的人影让林楚阳的血液瞬间冻结。
那是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