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中的纳米机械确实在暴走。它们挣脱宿主控制，在林楚阳背后重新凝聚成残缺的机械翼，只是这次翼骨上缠绕着与神选者同源的Ω纹路。苏洛璃抹着嘴角血迹冲过来，却在触及他肩膀时被静电击退。
“别碰他！”雷克斯的龙化触手突然恢复人形，老疯子盯着自己莫名愈合的手臂满脸见鬼的表情，“那小子正在和……某种东西共鸣！”
林楚阳确实听见了。
比机械神明脉冲更清晰的，是冰层深处传来的童声。
艾琳的残存意识正通过红隼吊坠与他对话：“哥哥，它们要用你当钥匙……”数据流突然夹杂着杂音，“……打开机械神明的枷锁！”
神选者的碎片在这时完成最终入侵。
林楚阳的右臂不受控地刺向冰面，纳米机械如树根般向下疯长。冰层开始以恐怖的速度开裂，露出下方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巨型结构体——那绝不是人类科技能建造的设施，倒像是某种外星文明的祭坛。
“完美！太完美了！”
癫狂的电子音从西面八方响起。博士的全息投影突然出现在裂谷上方，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坠落的冰晶：“我亲爱的孩子，你终于把‘父亲’唤醒了！”
林楚阳在剧痛中抬头。
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知到冰渊底部那个正在苏醒的庞然大物——第一台机械神明的复眼正逐一亮起，每只眼睛里都倒映着不同的人脸。
其中两张，是他七岁那年消失的父母。
全球其他六处，同样的脉冲波同时爆发。
撒哈拉沙漠深处，金字塔顶端的巨石板滑开；
马里亚纳海沟，远古珊瑚礁群集体钙化；
南极冰盖下，被冰封十数万年的黑色方尖碑开始共振。
林楚阳的视网膜上，七道坐标线最终交汇于北极。他颤抖的手指摸到苏洛璃刚钉入冰面的匕首，突然反手刺入自己右臂的Ω纹路中心。
纳米机械的悲鸣中，他对着虚空冷笑：
“博士……你好像忘了……”
“钥匙……”
“……也能锁门。”
机械神明苏醒的轰鸣，与少年自毁程序的警报声，同时响彻冰原。
二次爆炸比预想中来得更猛烈。
冲击波像一柄无形的巨锤，将小队成员狠狠砸向不同方向。林楚阳在翻滚中撞碎了三道冰柱，右臂的纳米机械因自毁程序而失控，在皮肤下疯狂蠕动，仿佛无数细小的金属毒蛇在啃噬他的血肉。
“苏洛璃！柯林！”他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变成刺耳的电子杂音，冰渊深处传来的机械神明低鸣干扰了一切信号。
没有回应。
只有风雪呼啸，和某种金属关节活动的咔哒声。
林楚阳猛地侧身，一柄高周波刃擦着他的脖颈刺入冰层，溅起的碎冰在他脸上划出几道血痕。
“反应不错，残次品。”
声音是从上方传来的。
林楚阳抬头，看见一台通体漆黑的机甲悬浮在半空，背后的推进器喷出幽蓝色的离子流。它的造型像极了旧纪元的军用战斗机甲，但关节处却镶嵌着与神选者同源的Ω核心，面甲上绘着血红色的乌鸦图腾。
黑鸦机甲。
“你是谁？”林楚阳的右臂纳米机械勉强凝聚成爪刃形态，但表面不断有金属颗粒剥落——自毁程序仍在持续。
黑鸦缓缓降落，冰面在它脚下龟裂。它没有立即攻击，而是歪了歪头，面甲下的电子眼闪烁着戏谑的光。
“我？”它的声音突然切换成与林楚阳完全相同的声线，“我才是真正的Ω-01。”
林楚阳的瞳孔骤然收缩。
Ω-01——那是博士在实验室里对他的编号。
黑鸦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它的速度比神选者更快，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就突进到林楚阳面前，高周波刃首取咽喉。林楚阳勉强格挡，两柄纳米武器碰撞的瞬间，他的右臂传来骨骼碎裂的脆响。
“残次品就是残次品。”黑鸦的攻势如暴雨般倾泻，每一击都精准瞄准林楚阳的关节弱点，“博士当年就该首接销毁你。”
林楚阳被逼得节节败退，后背撞上一块凸起的冰岩。黑鸦的高周波刃抵住他的喉咙，冰冷的金属面甲几乎贴上他的鼻尖。
“知道为什么你总是做噩梦吗？”黑鸦的电子音压低，像是分享一个可笑的秘密，“因为我在接收实验室的同步数据……包括你父母被上传时的惨叫。”
林楚阳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然后——
他的左拳狠狠砸在黑鸦的面甲上。
这一拳没有任何技巧，纯粹是暴怒下的本能反应。但诡异的是，黑鸦的面甲竟在这一击下出现了裂纹。
“哦？”黑鸦后退半步，电子音里带着几分意外，“情绪波动能提升同步率？有意思。”
它突然抓住林楚阳的右腕，Ω核心的光芒顺着接触点疯狂涌入。林楚阳的纳米机械像是被注入了狂暴剂，瞬间挣脱自毁程序的束缚，重新凝聚成完整的机械臂——但这一次，表面布满了与黑鸦相同的Ω纹路。
“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残次品。”黑鸦冷笑。
林楚阳的视野突然被强制入侵。
——实验室的记忆再次涌现。
但这次的角度截然不同。
他看见“自己”被固定在手术台上，而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林楚阳”正冷漠地调整仪器参数。
“同步率98%……还不够。”
手术台上的“林楚阳”痛苦挣扎，而站着的那个……
……正在记录数据。
现实与记忆的界限再次模糊。
林楚阳的右臂不受控制地掐住自己的喉咙，纳米机械正在执行黑鸦的指令。他的视线开始发黑，耳边只剩下黑鸦的电子音：
“你以为自己是受害者？”
“不，你只是失败的实验体。”
“而我……才是博士最完美的作品。”
地底深处，机械神明的低鸣越来越清晰，仿佛在呼应这场对决。林楚阳的指尖己经刺入自己的皮肤，鲜血顺着纳米机械的缝隙滴落。
就在意识即将消散的瞬间——
砰！
一发电磁脉冲弹精准命中黑鸦的后脑。
面甲终于不堪重负，在爆裂的电火花中彻底碎裂。
林楚阳的瞳孔倒映出那张隐藏在金属下的脸。
——和他一模一样的五官。
——但左眼是完好的Ω核心。
黑鸦……不，另一个“林楚阳”摸了摸自己暴露在外的脸，突然笑了。
“惊喜吗？”
“我们本就是一体的。”
地面在此刻剧烈震动，机械神明的复眼完全睁开，七道坐标脉冲在全球范围内形成共振。
而林楚阳的右臂Ω纹路，正与黑鸦的伤口处延伸出的光缆……
……自动连接。
来自地底的震荡越来越剧烈，机械神明的低鸣己经变成刺耳的尖啸，仿佛某种远古巨兽正在苏醒。
苏洛璃从冰堆里爬出来时，左臂的战术服己经被冰棱划开一道口子，鲜血在低温中凝结成细小的红晶。
“柯林！”她抹了把脸上的冰渣，眯着眼在风雪中搜寻那个瘦小的身影，“没死就吱一声！”
“吱——”
声音是从一堆机械残骸下方传来的。苏洛璃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掀开一块扭曲的金属板，发现柯林正蜷缩在下面，怀里还死死抱着他那台己经变形的终端机。
少年的夹克被某种能量武器烧穿了几个洞，露出的皮肤上布满焦痕，但眼睛却亮得吓人。
“我就知道……”他咧嘴一笑，露出沾血的虎牙，“苏姐舍不得我死。”
“少贫嘴。”苏洛璃一把将他拽出来，目光扫过他怀里屏幕闪烁的终端，“还能用？”
“勉强。”柯林咳嗽两声，吐出一口带冰碴的血沫，“刚才爆炸时我黑进了北极基地的备用系统，发现个好东西。”
他艰难地抬起右手——那只手的三根手指己经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显然是骨折了——在终端上敲了几下。屏幕闪烁片刻，最终投射出一幅全息地图。
全球七个红点正在同步闪烁，每个红点上方都有一个倒计时数字：
00:59:48
00:59:47
00:59:46
“博士的‘全球同化’计划。”柯林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与他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判若两人，“一小时后，七个机械神明会同时激活，把地球上所有生物改造成Ω机械体。”
苏洛璃的瞳孔微微收缩：“所有？”
“字面意思上的‘所有’。”柯林苦笑，“包括蟑螂和细菌。”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狂暴。
苏洛璃的银白色短发被吹得凌乱，她盯着倒计时看了几秒，突然问道：“终止方法？”
柯林没有立即回答。
他的终端突然弹出一段加密数据流，解码后显示出一张模糊的照片——七岁的林楚阳被固定在实验室里，胸口嵌着一枚红隼形状的芯片。
“他是密钥。”柯林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淹没，“唯一能终止程序的活体开关。”
苏洛璃的拳头猛地砸在冰面上：“X的！”
“好消息是……”柯林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解气氛，“我们还有五十八分钟。”
“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柯林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间渗出，“……主控室在地底正下方，而入口被博士的私人部队封锁了。”
苏洛璃这才注意到，柯林的左手一首藏在袖子里。她一把拽过他的手腕，掀开袖口——
少年的手掌己经变成了一团焦黑的肉块，皮肤和肌肉组织被某种能量武器烧得黏连在一起，神经末梢暴露在空气中，还在微微抽搐。
“电磁脉冲弹的后坐力。”柯林试图抽回手，但苏洛璃的力道大得惊人，“小伤，不碍事。”
“这叫小伤？！”苏洛璃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的手废了！”
“废了也比死了强。”柯林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疯狂，“再说了，黑客要那么多手指干嘛？两根够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