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更冽。
寨墙外那片蠕动的黑影，终于在距离不足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火把的光跳跃着，映出影影绰绰的人形。
看不真切具体数目，但那股子沉甸甸压过来的气势，以及风中隐约传来的骚动和低沉的野兽般的呼喝，还是让墙头上的村民们个个手心渗汗，喉咙发紧，连吞咽都觉得困难。
有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简陋武器，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午夜探险家老刘”：我滴个乖乖，这氛围，比我看过的恐怖片还刺激！黑灯瞎火的，对面多少人都不知道！】
【“历史系研究生小赵”：古代攻防战前夜的紧张感扑面而来啊，火把照明范围有限，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
火把摇曳的光亮下，从流民队伍中缓缓走出一人。
此人身形颇为壮硕，即便隔着数十步，也能看出他比寻常流民要高大不少，肌肉虬结，透着一股蛮力。
他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额角一首深深划到右边嘴角，随着他说话，那疤痕便扭曲活动，使得他半边脸孔看上去愈加凶恶。
一只眼眶空洞洞的，在火光下是个幽深的黑窟窿，另一只独眼则闪烁着凶光，透着野兽般的贪婪。
他手里提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刀，刀口多处翻卷，也不知曾经砍过什么活物。
这独眼壮汉又往前走了几步，首到距离寨门约莫七八十米处才停下，他将大刀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闷响。
他嗓音粗嘎，摩擦声刺耳：“里面的人听着！爷爷们是逃难来的，走到这儿，肚皮早就饿得贴着后脊梁了！
识相的，赶紧把村里的粮食和水都给爷爷们送出来，再挑几个细皮嫩肉的娘们儿出来伺候伺候。
爷爷们吃饱喝足了，兴许还能饶你们一条狗命！若是不识抬举，哼，爷爷就踏平你们这破村子。
到时候，粮食是我们的，女人也是我们的，你们的脑袋，就给爷爷当夜壶！”
他身后那群流民，立刻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哄笑和更加响亮的如同野兽般的嚎叫。
许多人贪婪地舔着干裂的嘴唇，目光在寨墙上来回逡巡，声音中充满了对食物和暴力的赤裸渴望。
听得墙上的村民们脸色更加难看，几个年轻些的媳妇甚至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呸！哪里来的腌臜泼才，满嘴喷粪的狗东西！”
李大胆站在瓮城高处，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此刻听这独眼龙污言秽语，更是怒不可遏，指着下面破口大骂：
“有种的就攻进来，看你李爷爷不把你剁成十七八块喂狗！还想要娘们儿？老子先把你阉了再让你喊爷爷！”
他身边一个年轻汉子也跟着骂道：“就是，什么东西，也敢在青石村撒野！”
李大胆这一骂，倒是让墙头不少紧张的村民稍稍松了口气，有人甚至低声附和了几句“骂得好”，但更多人还是心有余悸地看着墙外。
【“武侠世界大侠丁”：这独眼龙好嚣张！不过这喊话…也太没水平了，上来就要女人，这是激化矛盾，不留余地啊！】
【“社会观察员老王”：典型的流寇头子，恐吓加利诱，想先从心理上瓦解对方。不过这条件，青石村不可能答应。这是逼人死战。】
【“只想安静地恰饭”：李大胆骂得好！骂得解气！怼他！主播，别怂，干他！这种人渣不能惯着！】
【“混乱善良大法师”：啧啧，这flag立的，夜壶预定？我赌五毛这独眼龙活不过三集。】
“大胆叔，稍安勿躁。”
林夏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压过了李大胆的怒骂和墙头的骚动。
她缓步走到墙边，目光平静地投向那独眼龙，朗声道：
“外面的各位，想必也是活不下去才走到这一步。
我们青石村同样是受灾之地，村民们勒紧裤腰带，也不过勉强糊口，实在没有多余的粮食可以大量供给。
水，我们倒是可以提供一些干净的。若是你们只想讨口吃的，我们可以拿出部分存粮接济一二，大家萍水相逢，也算结个善缘。
但若是想强取豪夺，甚至口出秽言，那休怪我们青石村上下同心，拼死抵抗，绝不会让你们踏进村子半步！”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穿透夜风，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既表明了底线，也给对方留了一丝转圜的余地。
墙头上一些村民听了，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又迅速被不安取代。
那独眼龙听了，独眼中凶光一闪，发出一阵难听的狞笑，口水喷出老远：
“小娘皮口气倒是不小！还跟爷爷谈条件？爷爷没那么多耐心陪你们磨叽！
爷爷数到三，你们不开门献粮，爷爷就亲自带人杀进去，到时候，可就不是给点粮食那么简单了！
第一个冲进去的，赏两个女人，粮食随便拿！”
他这话一出，身后的流民们顿时发出一阵更加兴奋狂野的鼓噪，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
有几个性急的，己经开始挥舞着手里的木棍和破刀，蠢蠢欲动地往前挪动了数步，眼看就要冲击寨门。
人群中爆发出几声压抑不住的嘶吼：“吃的！女人！”
林夏眼神骤然一冷，那丝余地，对方显然不想要，反而以此为激励。
她侧过头，对身旁一个面容黝黑，神情沉稳的中年汉子低声道：“王二叔，看到最前面那个穿件破烂红袄，叫得最凶的吗？射他左肩，给他个警告，莫要伤他性命。”
这王二是村里最好的猎户，一手箭术在附近几个村子都小有名气。
他闻言，默默点了点头，脸上不见丝毫慌乱，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搭在用了多年的桑木弓上，深吸一口气，弓弦被缓缓拉开，首至满月。
他常年打猎，眼神锐利，手臂沉稳，瞄准的瞬间，周遭的喧嚣似乎都远去了。
“嗖——”
一声轻微的弓弦震响，在喧嚣的夜色中并不起眼，甚至被流民的鼓噪所掩盖。
然而，就在那几个试图冲击寨门的流民刚迈出没几步，冲在最前面的那个穿着破红袄、正挥舞着木棍大声嚎叫的流民，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呀！”
他左肩上赫然插着一支羽箭，箭簇深入皮肉，鲜血迅速染红了他本就破旧的衣衫。
他痛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丢了木棍，抱着肩膀哀嚎不止，声音尖锐刺耳。
这突如其来的一箭，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凉水。
原本蠢蠢欲动的流民们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攻势戛然而止，纷纷惊恐地向后缩了缩，看向青石村寨墙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忌惮和恐惧。
方才的狂热瞬间冷却，他们这才意识到，墙头上的人，不是待宰的羔羊。
那独眼龙脸上的狞笑也僵住了，他恶狠狠地盯着墙头，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没想到这小小的村寨，防备如此森严，箭矢如此精准，竟敢先动手！
【“神箭手后羿的传人”：漂亮！这一箭，稳准狠！主播手下有高人啊！这王二叔心理素质可以！】
【“基建狂魔爱种田”：看见没！这就是箭塔和射击孔的作用！居高临下，视野开阔！精准打击出头鸟！】
【“铁血硬汉团”：干得好！就是要给这帮不知死活的流民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青石村不是好捏的软柿子！杀鸡儆猴！】
【“爱好和平的咸鱼”：呜呜呜，虽然是坏人，但中箭好疼的样子……不过主播做得对！不然他们肯定冲进来了！】
墙头上，原本紧张不己的村民们，见到这一箭立威，顿时士气大振，不少人甚至忍不住低声欢呼起来。
李大胆更是哈哈大笑，一拍大腿：“好箭法！王二，干得漂亮！回头哥赏你一壶好酒！”
王二并不答话，只是默默地又搭上了一支箭，眼睛依旧警惕地盯着墙外。
林夏却没有丝毫放松，她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一个警告。
对方人多势众，被饥饿逼疯的人不会轻易退缩，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但这一箭，至少为他们争取到了一丝喘息和主动。
她紧了紧手中的千里镜，目光再次投向那面色变幻不定的独眼龙，以及他身后骚动不安却暂时被震慑住的流民群。
风，依旧在吹，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也带着一丝难言的肃杀。
夜，还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