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褪去,东方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青石村内却依旧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臭混合的怪异气味,久久不散。
村民们依照林夏的吩咐,彻夜未眠。
一部分人强忍着疲惫,修复着被流民破坏的寨墙,将那些沾染了血污的滚木礌石重新搬运到位,陷阱也一一检查,重新伪装。
另一部分人则小心翼翼地将受伤的弟兄抬到村中祠堂临时改成的伤兵营。
村里的几个妇人红着眼眶,用烧开的草药水清洗伤口,撕下干净的布条包扎。
还有些人则在李大胆的带领下,打扫着战场,将流民遗弃的破烂兵器归拢一处,又将几具来不及拖走的流民尸首远远拖到山坳里草草掩埋,免得引发瘟疫。
祠堂内,伤者的呻吟声和妇人们低低的啜泣声交织在一起。
空气中混杂着血腥、汗臭和草药的味道,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夏面色沉静地走进去,仔细查看了每一位伤员的情况,对正在帮忙的妇人低声嘱咐换药的细节,又拍了拍几个强忍疼痛的汉子肩膀。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让那些原本惶恐不安的伤员和家属稍稍平静了些。
“大胆叔,”林夏走出祠堂,门口的晨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了眯眼,对跟出来的李大胆道,“伤亡如何?”
李大胆脸上不见了昨夜的兴奋,眼眶带着血丝,多了几分沙场余生的沉重。
他压低声音,拳头不自觉地握紧:“重伤的有西个,被砍伤的,血口子都深,都挺凶险。剩下的十几个是轻伤,皮外伤,养养应该不碍事。”
他顿了顿,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他娘的,这帮杂碎,下手真黑!老子非扒了他们的皮!”
林夏点了点头,眸色深沉:“伤者务必尽心救治,药材和食物优先供给他们。另外,派出去探查的兄弟回来了吗?”
“刚回来一个,王家老三。”李大胆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正靠着墙根,狼吞虎咽喝着米粥的汉子。
那汉子脸上还带着几道划痕。
“他说那些流民连夜逃出了十几里地,丢盔弃甲的,看样子是真被打怕了,他一路追过去,连个鬼影子都没再看到,估计暂时应该不会回来了。”
林夏却微微摇头,看向远处连绵的山影:“独眼龙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他吃了这么大的亏,折损了不少人手,绝不会善罢甘休。
强攻不成,必然会用别的法子。围困青石村,断我们粮草,或者……用更阴损的招数,都有可能。”
她的话音刚落,仿佛为了印证她的猜测,负责在村口高处瞭望的村民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呼,连滚带爬地从简易的瞭望塔上滑了下来,踉跄着跑了过来,脸上满是惊慌失措:
“林…林姑娘!不好了!那些流民……那些流民又回来了!他们……他们没攻村,就在村外几里地的山口扎下营寨,黑压压的一片,把咱们村子给……给围住了!”
【“只想安静地恰饭”:卧槽!这独眼龙是属狗皮膏药的吗?打跑了又来?还搞上围困了?脸皮比城墙还厚!】
【“键盘军事家赵括”:不奇怪,强攻损失惨重,肯定要换策略。围点打援,或者长期围困消耗,都是常规操作。青石村的储备能撑多久是个问题啊。这下麻烦了,被动了。】
【“武侠世界大侠丁”:哼,这独眼龙倒是有点脑子,知道硬碰硬不行,想困死青石村?就怕他还有更毒的后招!这种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基建工程师小刘”:水源!水源是关键!古代围城,断水源是常用手段!主播,你们村的水源安全吗?赶紧检查水井啊!】
林夏的心猛地一沉。
青石村的地理位置算不上优越,村前有河,村后靠山,但河流早己在数月的干旱中断绝。
只剩下干涸的河床和一些零星散布的小水洼,勉强维持着近水源头一小片湿地的些微生机。
如今村民的饮用水,主要依靠村中那几口有些年头的老井,以及每日清晨妇孺们辛苦收集的微薄露水。
这些井水,据村中老人说,其源头与那片残存不大的湿地隐隐相连,算是村子的命脉。
独眼龙这一手围而不攻,显然是打着消耗的主意。
青石村存粮本就不多,若是被长期围困,不用他们攻打,村里人自己就先乱了。
接下来的几日,正如林夏所料,独眼龙的流民队伍只是将青石村团团围住。
他们并不主动进攻,只是时不时派些小股人马在寨墙外耀武扬威,隔着老远放几句污言秽语,试图挑衅,但都被村民们用弓箭和石块不痛不痒地击退。
然而,这种诡异的平静,反而让青石村的村民们心头更加沉甸甸的,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
村中的气氛一日比一日紧张,食物和饮水的消耗成了悬在每个人头顶的利剑。妇人们收集露水更加勤勉,天不亮就去林边草叶上刮取,但那点微量对于数百口人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井水,成了所有人的生命所系,每家每户打水都开始限量。
这日午后,日头毒辣,负责在村子外围隐蔽巡查,特别是监视那片重要湿地方向的村民王二麻子,突然神色慌张地从村外潜了回来。
他脸上沾着泥土,衣衫被树枝刮破了几处,顾不上擦拭满头的大汗,一溜烟跑到正在寨墙上与李大胆商议加固防御的林夏面前,声音都有些变调:
“林…林姑娘!李…李大哥!不…不好了!”
王二麻子喘着粗气,脸上带着惊惧,指着村后的方向,“我…我看到好几个流民,鬼鬼祟祟地摸到了那片湿地附近!刨坑埋东西,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林夏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她的眉头瞬间蹙得更紧,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片小小的湿地,虽然看着不起眼,却是涵养水源、间接补给村中井水的重要所在。
若是那里被污染,井水迟早也要遭殃。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手脚有些发凉。
“李大叔,”林夏脸色骤变:“他们可能要对我们的水源下手!”
李大胆一听,也是勃然变色,一拳狠狠砸在粗糙的墙垛上,震得碎石簌簌落下:“他娘的!这帮挨千刀的畜生!连这点活路都不给!老子带人去剁了他们!”
“来不及了!”林夏当机立断,声音透着一股寒意。
“立刻通知所有村民,暂时不要饮用井水!一口都不能喝!王二叔,你马上去井边守着,不许任何人打水!快!”
然而,林夏的警告还是晚了一步。
或许是昨日傍晚己经有人打过水,或许是那污物渗透得太快。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村东头的老井边,负责打水的村民张三嫂如往常一般放下水桶。
可当第一桶水摇上来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往日清澈甘洌的井水,此刻变得浑浊不堪,水面上漂浮着一些不明的絮状物,还隐隐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这……这水怎么了?”一个年轻村民惊疑不定地伸头往井里看,井口也弥漫着那股怪味。
“天杀的啊!”一个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老农,是村里最有经验的老庄稼把式。
他颤抖着手用瓢舀起一点水,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又用手指沾了点水,捻了捻,仔细看了看水中的浑浊物,顿时脸色惨白如纸,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地哀嚎起来。
“水里……水里有死畜烂肉的臭味!还有……还有些别的脏东西!是那些天杀的流民干的!他们……他们这是要断咱们的活路啊!丧尽天良啊!”
此言一出,井边的村民们顿时炸开了锅,一片哗然,惊呼声、咒骂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天杀的独眼龙!老天爷怎么不打雷劈死他!”一个汉子气得捶胸顿足。
“那些狗娘养的流民,太歹毒了!千刀万剐的畜生!”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好不容易打退了贼人,现在连口干净水都喝不上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跟他们拼了,死了也干净!”
一位婶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村中仅有的几口水井,是他们最后的生命线,如今这条线,被独眼龙用最卑劣无耻的手段给掐断了!
露水收集量微乎其微,仅够少数老弱妇孺勉强润润喉咙,如今井水被毁,青石村数百口人的性命,再次被推到了悬崖边缘。
绝望,如同浓重的乌云,笼罩在青石村每一个人的心头。
几个妇人当场就哭瘫在地,孩子们被大人的情绪感染,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爱好和平的咸鱼”:啊啊啊!我就知道!水源!太恶毒了!这些流民简首不是人!良心被狗吃了吗?!】
【“退役老兵痞”:操!这独眼龙真他娘的狠!这是标准的断人生路啊!比首接攻城还阴损百倍!这是战争罪!古代也有的吧!】
【“独眼龙后援会会长(自封)”:龙哥……虽然你是我偶像,但这招有点过了吧……(小声哔哔,怕被打)这……这不讲武德啊!】
【“只想安静地恰饭”:完了完了,没水喝,比没饭吃还惨!人三天不喝水就得死!这下青石村真的危险了!主播!夏爷!快想办法啊!急死我了!】
林夏站在井边,看着那散发着恶臭的井水,水面倒映着她清冷的脸庞,此刻那张脸第一次显露出如此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苍白。
她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垂在身侧的手却悄然握成了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这一招釜底抽薪,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几乎将青石村逼入了绝境。
她预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想到对方会用如此决绝、如此不留余地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