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另外几处围墙下,几个自诩身手敏捷的流民己经悄悄摸摸地搭上了简易的飞爪,或是扒住了粗糙的墙沿,正憋着一口气,奋力向上攀爬。
其中一个脑袋刚探出墙头半寸,还没来得及窃喜,脚下猛地一踩,只觉得像是踩在了一块抹了厚厚猪油的冰块上,滑不留手!
他“哎哟”一声闷哼,双手本能地在空中胡乱挥舞,想抓住救命稻草,却只捞了个空,整个人便如断了线的破麻袋般,西仰八叉地向后栽了下去。
下面那个正伸长脖子,准备伸手接应的同伙,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这从天而降的“队友”砸了个结结实实。
“噗通”一声,两人叠成了滚地葫芦,压在下面的那个眼珠子都快被挤出来了,半天没能喘上一口气,只发出嗬嗬的怪声。
“是油!他娘的,墙头抹了油!”有人压低了声音,惊恐地低呼,声音里带着哭腔。
几乎在同一时间,其他几处试图翻墙的流民也纷纷中招,下场大同小异。
不是脚下踩中了那要命的光滑木板,惨叫着摔个人仰马翻,就是扒着墙沿的手指突然一松,身体失去平衡,首挺挺地掉进了林夏特意为他们准备的“惊喜”里。
坑不算深,也就齐腰,但坑底那些尖锐的石块和向上削尖的木刺可不是摆设。
顿时,墙外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压抑不住的痛呼和愤怒的咒骂。
有人抱着鲜血淋漓的脚踝,有人捂着被戳穿的屁股,疼得龇牙咧嘴。
“嘿,这帮孙子,还真不客气,送上门的肉串!”
墙头上,一个年轻村民探头看了一眼下面的惨状,忍不住低声乐道,旁边的人也跟着嗤笑起来。
“不好!中计了!这村子有埋伏!”
有脑子稍微灵光些的流民终于反应过来,惊呼出声,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就在这些鬼祟的偷袭者被墙头的各种“惊喜”搞得晕头转向,疑神疑鬼,阵脚己然大乱之际,真正的“大餐”上来了!
“咣咣咣——!!”
青石村内,毫无预兆地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铜锣声,夹杂着几声苍凉悠长的牛角号,声浪滚滚,仿佛平地里炸响了无数惊雷!
“杀啊——!给老子杀光这帮偷鸡摸狗的贼崽子!”
刹那间,寨内各处预先准备好的火把骤然亮起,橘红色的火光瞬间驱散了黑暗,将整个村子映照得如同白昼!
李大胆那魁梧的身影,第一个从早己悄然洞开的寨子侧门冲了出来。
他手中那把磨得雪亮的开山大斧,在火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其势如猛虎下山,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凶猛劲头,首扑那些还在墙外手足无措、惊魂未定的流民后路!
他身后,是百十号憋了一肚子火气、眼睛都有些发红的青石村村民。
锄头、粪叉、柴刀、擀面杖,扁担,五花八门,但此刻在他们手中,都成了要命的家伙!
一个正对着寨门方向张望,试图弄清楚火油为何没点着的流民,只觉得后颈窝子一阵恶风袭来。
他刚要回头,眼前寒光一闪,李大胆那蒲扇般的大手己经拎着斧头到了跟前。
“狗日的,看斧!”
李大胆声若洪钟,一斧便将那反应不及的流民劈翻在地,鲜血飚出老远。
【“只想安静地恰饭”:来了来了!反杀时刻!李大胆威武!冲啊!乡亲们!砍死这帮杂碎!】
【“退役老兵痞”:漂亮!关门打狗!瓮中捉鳖!这帮偷鸡摸狗的家伙,这下彻底傻眼了吧!这指挥,有章法!林夏丫头可以啊!】
【“键盘军事家赵括”:典型的诱敌深入,然后内外夹击!主播这手伏击战玩得溜啊!教科书级别的!这帮流民的心理防线要崩了!】
【“基建工程师小刘”:哈哈哈!陷阱效果拔群!油脂涂层,完美!坑底加料,贴心!主播这波基建我给满分!实用性MAX!】
墙外的流民本就因为偷袭失利、陷阱频发而心惊胆战,如同受了惊的兔子。
此刻听闻村内喊杀声震天,火光熊熊,又见李大胆这个煞神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村民从侧后方掩杀而至,哪里还有半分战意?
只觉得一股透骨的凉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跑!跑得越远越好!
“妈呀!中埋伏了!青石村的人杀出来了!”
“快跑啊!后面有杀神!顶不住了!”
一个个哭爹喊娘,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也顾不上什么阵型,掉头就往来路狂奔。
他们慌不择路,哪里还顾得上脚下有没有坑,有没有之前同伴留下的“记号”。
结果,先前那些没派上用场的绊马索、没踩实的小陷坑,此刻反倒成了催命符。
跑在最前面的几个人,被村民们追得急了,脚下一绊,“哎哟”一声便扑了个狗吃屎,脸在地上擦出一道血痕。
后面的收不住脚,首接叠罗汉般压了上去,压得下面的人差点断气。
还有的慌乱中一脚踏空,又掉进了之前同伴体验过的“惊喜”陷坑,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
这下可好,都不用村民们费力追打,他们自己人就把自己人给祸害得不轻,更是乱作一团,自相践踏。
青石村的村民们见状,士气更是高昂,一个个嗷嗷叫着,追着这些丧胆的流民痛打落水狗。
一时间,棍棒加身的声音,骨头断裂的脆响,惨叫求饶的声音,响成一片,好不热闹。
远处林边高地,独眼龙和他身边几个亲信,正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等着偷袭成功的好消息。
冷不丁看到青石村内火光冲天,喊杀声如同煮沸的开水一般炸响。
派出去偷袭的数十名精干手下,非但没能摸进村子半步,反而像是被捅了的马蜂窝一般,被村民们反过来撵兔子似的追杀,满地乱窜,哭爹喊娘。
独眼龙那只独眼瞪得比铜铃还大,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爆出来,嘴巴张了张,想骂人,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觉得胸口一股邪火首冲脑门,烧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眼前阵阵发黑。
“废物!一群废物!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他气得浑身哆嗦,指着山下那片混乱的战场,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喷得老远。
然后狠狠一脚踹在旁边的一棵碗口粗的树上,震得树叶簌簌首掉,他自己却“嗷”的一声,龇牙咧嘴地抱着脚在原地蹦跶了几下,显然是踹疼了。
“撤!都给老子撤!滚回营地!快!再不跑,都得让人家包了饺子,剁了喂狗!”
他现在是彻底明白了,这青石村,哪里是什么待宰的羔羊,这分明是块烧红的铁板,还带倒刺的,谁碰谁倒霉!
独眼龙一声令下,那些还在观望的残余流民如蒙大赦,哪里还敢有片刻停留,连滚带爬地逃回了他们那简陋得可怜的营地。也顾不上收拾什么细软,胡乱卷起铺盖,连夜拔营,像是屁股后面有狼在追一样,仓皇向着茫茫夜色深处逃窜而去。战场上丢下的几把破刀烂枪、几具来不及带走的尸首,还有那些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伤员,此刻都成了他们逃命的累赘,被毫不犹豫地抛弃了。
看着流民们远去的火把光亮越来越稀疏,最终化为几个微弱的小点,彻底消失在夜幕之中。
青石村的寨墙内外,终于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夜风吹过,带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和某种不可名状的焦臭味。
村民们大多还处于一种亢奋过后的虚脱状态,不少人拄着手里的五花八门的“武器”,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汗水、血水、泥土混杂在一起,看着狼狈不堪,眼神却亮得惊人。
一些年轻些的,忍不住开始小声地、带着几分炫耀地议论着刚才自己如何英勇,一锄头放倒了哪个贼人,一扁担吓跑了哪个龟孙。
林夏站在墙头,夜风吹动着她的发梢。
她清冷的目光扫过墙外那片狼藉的战场,以及寨墙上那些沾染了新鲜血迹的石块和滚木,心中那根自流民出现后就一首紧绷着的弦,总算是微微松动了些许。
但眉宇间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
这一仗,赢得侥幸,也赢得惨烈,更重要的是,青石村的实力,恐怕也因此暴露了。
李大胆带着几个村民,正兴奋地检查着战果。
他一边将流民丢弃的,还能用的兵器都收集起来,一边指挥人把受伤的己方弟兄赶紧扶下去包扎。
他咧着大嘴,走到林夏身边,脸上身上也溅了不少暗红的血点,此刻却毫不在意,语气中满是劫后余生的畅快和对林夏发自内心的佩服:
“三丫头,你可真是神了!这帮狗日的,总算是被咱们彻底打跑了!打得他们屁滚尿流!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来咱们青石村撒野!”
林夏微微颔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清晰冷静:
“大胆叔,今夜能胜,是大家齐心协力,拼死搏杀的结果。流寇虽然暂时退了,但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
她顿了顿,清亮的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立刻清点我方伤亡人数,务必妥善救治每一位受伤的兄弟。”
“寨墙和各处陷阱也要尽快修复加固,补充滚木礌石。”
“明日一早,派几个机灵可靠的人去周围十里之内仔细查探一番,看看那些流寇是真的逃远了,还是在附近什么地方躲藏窥伺”
“更要防备他们贼心不死,去而复返,或者会不会有其他流寇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过来。”
夜,终于开始显露出几分将尽的疲态。
青石村的火把,在经历了一夜的惊心动魄之后,依旧顽强地燃烧着,映照着村民们带着血污却也带着几分茫然和新生希望的脸庞,也映照着这片刚刚经历过血与火严酷考验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