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衰上加衰
第八十二章 衰上加衰
王家的灯火在暮色中摇曳时，方家的餐厅正被沉默浸泡。
雕花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青瓷碗沿凝着薄凉的水汽，映得方雨苒、方敏两姐妹的脸愈发苍白——她们像两株被掐了尖的百合，蔫在桃木椅上，筷子在碗里划出细碎的圈。
方城已经离开方家，甚至还带走了大姐方欣、五妹方胜男，方家瞬间冷清了不少。
再加上方家这几日的遭遇，得罪了王家不说，方雨苒的公司还被方城抢走，又转手十五个亿卖给了爸爸方东明。
方家这段时间的运势，就一个字：衰。
再加上前几日方东明跟柳如烟大打出手，闹到要离婚的程度。
衰上加衰。
此时柳如烟夹起一筷糖醋排骨，精准避开两个女儿的方向，径直放进方振碗里：“慢些吃，没人敢跟你抢。”
话音未落，厨房传来瓷碟相碰的脆响，是保姆在收拾案板，却惊得方敏手中汤匙“当啷”落地。
“瞧瞧你们这副讨债鬼模样！”柳如烟终于发作，筷子重重敲在骨瓷碟上，油渍溅在桌布上，“家里是遭了难，还是死了人？”
她转头望向方振，瞬间换了副柔肠：“还是我儿懂事，知道哄母亲开心。”
方振刚要开口，雕花木门突然“吱呀”推开，一道风卷着酒气冲了进来。
方东明的笑声像破了音的铜锣：“哈哈哈，小振！我的好儿子！”他三步并作两步跨到餐桌前，油渍斑斑的手掌直接扣住方振后颈，将人从椅子上拎了起来，胡茬蹭得方振耳垂生疼。
柳如烟皱着眉扯了扯丈夫的袖口：“发什么疯？没见着女儿们还在——”
“管什么女儿！”方东明抓起桌上的红酒瓶，仰脖灌了半口，酒液顺着下巴滴在领带结上，“王家撤资的事还记得吧？昨天小振去了趟王家，今儿个下午——”他突然压低声音，像怕惊跑了喜讯，“王家不仅恢复了投资，还送了两块地皮！市中心的黄金地段，连顾家都眼馋的地块！”
方雨苒手中的筷子“啪”地落在碗里，方敏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微光。柳如烟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终究没忍住：“真的？”
“老子能骗你？”方东明拍着方振的肩膀，后者的白衬衫上立刻印出几个油手印，“前几日我还骂他不成器，如今看来，咱们方氏要靠我儿东山再起了！什么韩家，什么狗屁联姻，都给老子靠边站！”他突然凑到方振面前，眼底泛着血丝，“快说说，你是怎么搞定王虎的？那老东西可是出了名的顽固。”
方振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扯了扯领口，嘴角勾起惯常的弧度：“不过是尽了些心力。父亲让我治王老爷子，我便把从前跟着师父学的本事全使了出来——”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个妹妹僵硬的肩膀，“倒也没料到，竟真的药到病除。”
手机在裤兜震动时，方振正准备夹菜。
来电显示“王珊珊”，他朝父母挑眉，按下免提键，预备接受几句感激之词。然而电流声后炸开的，却是带着哭腔的惊叫：
“小振！爷爷他——他吐了好多血！床单上、地板上都是……你快来啊！”
瓷勺从柳如烟手中滑落，砸在骨瓷碗里发出刺耳的响。
方东明的笑脸凝固在脸上，像被人兜头泼了盆冰水。
方振的筷子悬在半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方才还从容的嗓音突然发紧：“别急，我马上来！”
电话挂断的瞬间，方振指腹着手机锁屏，唇角还沾着未擦净的糖醋酱汁，却像听见晚餐铃声般从容。王珊珊的哭号还在耳膜震荡，他却慢悠悠扯过纸巾擦手，指节在桌沿敲出轻快的节奏——仿佛那通电话里喊的不是“爷爷吐血”，而是“晚餐加菜”。
方东明的红酒瓶重重磕在桌沿，酒液溅湿了袖口：“小振！这都什么时候了——”话到半途突然哽住，望着儿子起身时随手整理领带的动作，忽然觉得眼前人陌生得像换了副骨架。从前那个遇事就缩脖子的小子，此刻脊背挺直如青松，连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的声响都带着韵律。
“爸，慌什么？”方振从玄关衣架上扯下风衣，指尖在药罐铜扣上敲出两声脆响，“王家若没了老爷子，谁给咱们那块黄金地皮？”
话音未落已推门而出，夜色裹着他的身影掠过雕花铁门，只剩风衣下摆扬起的弧度，像极了胜者挥别的斗篷。
方东明望着儿子消失的方向，后颈忽然泛起凉意。心中不由喊了一句：你可千万别弄出什么岔子！
客厅里的落地钟敲过十二下时，方东明还在波斯地毯上来回踱步。
柳如烟坐在沙发上织毛衣，余光扫着丈夫焦躁的背影，突然觉得这男人连发脾气都像个没断奶的孩子。
“你说他到底行不行？”方东明第五次踢到茶几腿，疼得龇牙，“王家刚把地皮合同送过来，老爷子要是真咽了气，咱们拿什么跟王海交代？还有王家那边，本来就盯着咱们和王家的合作……”
“出息！”柳如烟突然冷笑，竹针重重戳在毛线团上，“刚才还夸儿子是救世主，现在倒怕了？”
她抬眼时，镜片后的眸光像淬了冰，“前天跟我动手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瞻前顾后？”
方东明的脸涨成猪肝色：“这能一样吗？王虎要是死了，咱们不光拿不到地皮，还得吃官司！”
“你以为儿子跟你一样？他天生随我，有才华还有魄力！等着瞧吧，小振肯定能带回来更大的惊喜！”
方东明始终不放心，干脆起身去了王家。
柳如烟望着丈夫夺门而出的背影，冷笑一声重新坐下。毛线针在指间再次翻飞，这次织出的纹路不再是规规矩矩的平针，而是朵含苞的红牡丹——给方振织的，自然要好。
王家大门洞开时，王珊珊正扒着门框喘 息，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绣着冰裂纹的帕子已被攥得变了形。
看见方振怀中的药罐，她猛地扑上来，发簪勾住对方风衣线头：“阿文弟弟，爷爷他……他吐的血都是黑的！”
“不用慌张。”方振指尖敲了敲药罐，温热的触感透过陶土传来，“这是好事。血黑为毒，老爷子把毒物都拍出来了。”
他绕过王珊珊时，袖口拂过对方颤抖的肩膀，唇角微扬——只有自己知道，那碗所谓的“五仙汤”里，不过是从方城那偷来的“归魂散”，专破陈年旧血。
病榻前，王虎像具褪色的皮影，苍白的脸上泛着青灰。
“把灯挑亮些。”方振吩咐道，指尖在王虎腕脉上一搭，眼睑却垂着挡住了眸光，做出一副很厉害的样子。
王海盯着方振从药罐里倒出黑褐色药液，喉结滚动：“这药……”
“王伯父是怀疑我下毒？”方振忽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前日老爷子还夸我妙手回春，如今却连碗药都信不过？”
“你到底要不要我治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