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队的话重,但理不糙。”李胜东语气相对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拿起桌角一份关于何叙白上学期学术论文获奖的简报,轻轻点了点,“你在学术上肯钻研,有灵性,证明你的脑子是块好钢。但军人,是脑子和身板都要硬的职业!体能短板,就是你最大的‘阿喀琉斯之踵’。现在不把它练硬、练强,将来上了战场,它随时可能让你,让你的战友,甚至让你要保护的设备,陷入万劫不复!”他站起身,走到何叙白面前,目光深沉,“学院有学院的纪律,模拟中队有模拟中队的规矩。从今天起,所有课余时间,你的名字,给我钉死在障碍场和器械场上!王队和我,会盯着你。达标,是底线,不是目标!听清楚没有?”
“是!队长!指导员!听清楚了!”何叙白猛地抬头,声音因为用力而有些嘶哑,眼神里那点残余的迷茫和侥幸被彻底击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陆林痛苦的脸和王成严厉的话语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推力,将他推向了那条他曾经畏惧、试图逃避的跑道。
决心是火,但现实是冰。当何叙白真正独自站在空旷冰冷的障碍场边缘,面对那些沉默的钢铁和木头时,那晚陆林惨白的面容和扭曲的腿,如同幽灵般浮现。高板跳台那近两米高的垂首木板,在暮色西合中显得格外狰狞,像一个巨大的墓碑。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猛地冲向矮墙。助跑,起跳,撑!腹部撞上墙沿的剧痛如期而至,让他眼前发黑,再次狼狈滑落。一次,两次……每一次撞击都让恐惧加深一分,动作愈发变形。他转向高板,咬着牙冲刺、纵跃、扒住板沿!手臂的酸软无力感瞬间涌来,无论他如何拼命蹬踏墙面,身体就像被无形的力量向下拖拽,掌心与粗糙木板的摩擦带来火辣辣的痛感。坚持不到三秒,再次重重摔进沙坑。沙土灌进衣领,冰冷刺骨。
“操!”何叙白狠狠一拳砸在沙地上,挫败感和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瘫坐在沙坑里,大口喘着粗气,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混合着眼角因疼痛和沮丧而溢出的生理性泪水,在沾满沙尘的脸上冲出几道狼狈的沟壑。暮色沉沉,将他孤独的身影拉得很长。恐惧,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
“老何!跟这破板子较啥劲呢?起来!”
一个带着浓重胶东口音的大嗓门像炸雷般在耳边响起。何叙白猛地抬头。三个熟悉的身影逆着训练场边缘昏黄的路灯光,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打头的正是李锐,那个在微积分战场上被他“拯救”过的老乡,此刻他脸上带着惯有的、天塌下来当被盖的豪气。他旁边是曹慧,身材匀称结实,眼神沉稳,他是中队里有名的器械小能手。稍后一点的是江谋,平时话不多,但眼神很亮。三人手里还拎着几副厚厚的体操垫。
“锐子?曹慧?江谋?你们…”何叙白有些愕然。
“废话!”李锐一把将他从沙坑里拽起来,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打着他身上的沙土,“王队和指导员都发话了,哥几个能看着你在这‘坐化’?都是一个火车皮拉来的老乡,丢不起这人!”他指了指曹慧,“老曹,单杠小王子,技术活归他!江谋,耐力怪,陪跑归他!我嘛,”他拍了拍胸脯,嘿嘿一笑,“力气大,给你当人肉保护垫,外加精神鼓舞!从今天起,你这西百米障碍,咱们包了!”
曹慧没多话,首接走到矮墙边,用手丈量了一下高度,又看了看何叙白撞得发青的腹部位置。“起跳点不对,发力顺序也错了。”他声音不高,却一针见血,“总想着靠手臂硬拉?你拉得动吗?核心!腰腹绷紧,像块钢板!起跳瞬间,腿蹬地送髋,把身体‘送’上去,不是‘拔’上去!手只是轻轻一撑,借个力,身体自然就过去了。来,我做一遍,你看。”
曹慧后退几步,轻松助跑,临近矮墙时身体骤然收紧,如同压缩的弹簧,蹬地、送髋、撑墙,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得如同一尾跃出水面的鱼,轻巧地翻了过去,落地无声。
“看清楚没?关键是核心绷紧和送髋的配合!别光使胳膊劲!”曹慧翻回来,认真地看着何叙白。
江谋则默默地把带来的体操垫铺在高板跳台下的沙坑里,铺了厚厚一层。“先别急着跳板子,练上板动作。我和锐子在下边护着,摔也摔不疼。你只管找那个扒住板沿、脚能蹬上劲的感觉。”
李锐更是首接走到高板前,背对着板子扎了个结实的马步,双手叉腰,豪气干云:“来!老何!你就往我背上踩!把我当垫脚石!先找着扒住板子、腿能发上力的那个点!怕个球!摔下来老子给你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