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三个不由分说、用最朴实也最首接的方式向他伸出援手的老乡,何叙白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发热。那些独自挣扎时的孤独和绝望,仿佛被这三道身影带来的光和热驱散了大半。他用力眨了眨眼,把那股酸涩压下去,重重地点了点头,嘶哑着嗓子:“好!练!”
训练场昏黄的灯光下,身影开始忙碌。曹慧一遍遍示范、讲解矮墙的技术要领,不厌其烦地纠正何叙白每一次错误的发力。何叙白咬着牙,一次次冲向矮墙,努力感受着腰腹核心收紧、腿部蹬地送髋的发力链条。撞击声依然不时响起,但频率在降低,动作的协调性在缓慢提升。
高板下,何叙白一次次助跑、纵跃,双手死死扒住冰冷的板沿。李锐和江谋一左一右,如同最可靠的门神,在他力量不济或动作变形眼看要摔落时,用肩膀、用后背稳稳地托住他,把他重新顶回板边,让他有机会重新调整蹬踏点,寻找那稍纵即逝的支撑感。李锐的后背结实宽阔,江谋的手臂沉稳有力,每一次有力的托举,都传递着无声的支撑和信任。
汗水浸透了迷彩服,在深秋的夜里蒸腾出白色的雾气。手掌被粗糙的木板边缘磨破了皮,渗出血丝,每一次扒抓都带来钻心的刺痛。腹部的淤青在反复的撞击下颜色更深。肌肉的酸痛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在每一次发力时反复刺扎。何叙白感觉自己像一架快要散架的机器,每一个零件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然而,每当他力竭欲坠,看到曹慧专注示范的眼神,感受到李锐和江谋在身下稳稳的托举力量,听到他们粗重的喘息和“再来!别怂!”的低吼,一股不甘的倔强就从疲惫的骨头缝里重新滋生出来。
“核心!绷住!送髋!”曹慧的提醒再次响起。
“蹬!右脚往上踩!踩实了!”李锐在他身下大吼。
“稳住呼吸,别乱!”江谋的声音总是简短而有效。
何叙白咬紧牙关,榨干最后一丝力气,蹬踏!身体终于向上窜了一小截!虽然最终还是滑落下来,被李锐和江谋稳稳接住,但那一瞬间的上升感,像黑暗中的一点火星,微弱却真实地点燃了希望。
日子在汗水、疼痛和一点一滴的进步中飞快滑过。何叙白的生活被彻底切割成了两块:白天,是繁重的文化课和专业课学习,他强迫自己保持专注,像海绵一样汲取知识;夜晚和所有能挤出的碎片时间,则完全交给了那片沙土地和冰冷的障碍物。障碍场成了他的第二个宿舍。
模拟中队中队长王成和指导员李胜东的身影,也时常出现在这片场地的边缘。他们很少首接下场指导技术细节,更像两座沉默的灯塔。有时是王成背着手,站在单杠区远处,锐利的目光扫过何叙白还在苦苦挣扎的单杠引体,当何叙白最终力竭摔下,掌心被铁杠磨得血肉模糊时,王成会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丢下一句:“手废了,就用牙咬着电台爬!战场上,没人管你怎么上去,只看你能不能把信号发出去!”那严厉的话语像鞭子,抽打着何叙白几乎放弃的神经,逼着他再次抓住冰冷的铁杠。
有时是李胜东,在何叙白因反复失败而眼神黯淡时,看似不经意地踱步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陆林今天拆石膏了,问起你训练怎么样。他说,他等着看你跑全程。”只这一句话,便像强心针,让何叙白即将熄灭的斗志重新燃起。
突破的契机,在一个下着小雨的清晨不期而至。雨丝细密冰凉,沙土地变得湿滑泥泞,训练条件更加恶劣。何叙白在矮墙前再次受挫,湿滑的墙面让他的蹬踏屡屡打滑,又一次重重撞在墙沿,痛得他蜷缩在地。
“妈的!”他低吼一声,一拳砸在泥水里。
“起来!”曹慧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没让何叙白继续冲墙,反而把他拉到一边。“别跟墙较劲了。练基础!练爆发力和协调!”他指着旁边一块相对干燥的空地,“蛙跳!连续蛙跳!一组三十个,五组!中间穿插短距离冲刺折返!跳的时候,想着刚才送髋的感觉,腰腹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