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果然还是来了，本宫倒要看看你们还能翻起什么浪花。"武媚娘斜倚在鎏金缠枝镜台前，指尖叩开螺钿梳妆盒的暗格。青铜鱼符应声而现，断裂的螭龙纹在月光下泛起幽蓝寒光，宛如蛰伏千年的毒蛇睁开竖瞳。
她的金护甲突然刮过符面凹痕，一串火星溅入案头铜漏。鎏金蟾蜍口中的水银骤然沸腾，蒸腾的雾气里竟浮现出三年前的场景：袁天罡枯槁的手指正握着陨铁凿，每凿一次都在咳血，青铜碎屑混着暗红血珠溅在《乙巳占》残卷上。"异星当坠于井鬼之间..."老人喘息着将断符推过星图，"待荧惑守心之日，自有人携另半枚来见娘娘。"
惊雷猝然劈开永夜，武媚娘猛地将鱼符抛向半空。符身翻转间，殿内三十六盏连枝灯齐齐暗灭，李慕云袖中另半枚鱼符竟似活物般挣破锦囊。两片断玉相撞的刹那，青铜螭纹突然渗出暗红血珠，在虚空中咬合成如日的"曌"字。那些血珠沿着"日"部纹路蜿蜒而下，竟在青砖上蚀出北斗七星的凹痕。
"看仔细了，袁公在符中藏着的可不是寻常谶语。"武媚娘的金簪突然刺入符面，挑出一缕细若蛛丝的青铜屑。李慕云瞳孔骤缩——那些看似杂乱的刮痕竟是微雕的《推背图》第西十五象："有客西来，至东而止。木火金水，洗此大耻。"最骇人的是"耻"字末笔，分明与他掌中那道横贯"天纹"的旧疤严丝合缝。
铜漏中的水银突然炸开，化作万千银针悬在半空。每根针尖都映出不同星象：紫微垣偏移、太微垣染血、北斗杓柄首指感业寺方向。武媚娘的裙裾扫过满地星辉，袖中香风裹着龙涎香扑在李慕云脸上："三年前本宫亲手将半枚鱼符放进袁公棺椁，你猜它为何会在你怀中？"
殿外骤雨裹着冰雹砸在琉璃瓦上，李慕云突然发现青铜符面在渗血。那些血珠顺着"曌"字的"空"部游走，竟在虚空凝成袁天罡的遗言："神龙负图出洛水..."字迹未尽，武媚娘己挥袖击碎血字，飞溅的猩红在纱幔上晕开二十八宿图。她染着蔻丹的指尖按在李慕云心口，那里正浮现出与鱼符断痕完全吻合的烙印。
"你以为袁公选你当第七卦传人是巧合？"她的护甲刺破他衣襟，露出锁骨间暗红的"井宿"胎记，"从你出生那夜井鬼二宿坠星开始，你就是浑天仪上最关键的枢钉——"话音未落，案上铜漏突然炸裂，水银化作九条小龙钻进鱼符裂缝，整座大殿开始随北斗方位缓缓旋转。
武媚娘突然擒住李慕云的手腕，鎏金护甲刺破他的皮肉。腥甜血气与龙涎香在两人鼻息间纠缠，她绣着十二章纹的广袖拂过浑天仪铜环，二十八宿方位应声错动，天枢位的铜螭龙瞳迸出两点幽蓝磷火。当北斗疤痕嵌入仪枢凹槽的刹那，青铜环扣如群蛇绞缠般咬合转动，殿内骤然响起百年前太史令观测星象时的祝祷吟唱。经幡上的二十八宿星图突然渗出朱砂红泪，转瞬化作滔天血浪，无数白骨在浪尖翻涌成紫微垣星官的模样。
"袁公说这七星疤是紫微垣的钥匙。"武媚娘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突然刺入天璇疤痕，暗红血珠顺着青铜环纹渗入浑天仪腹腔，仪器中顿时传出地动山摇般的轰鸣。"三日前太白昼见，司天监的铜仪也现过这般星象——"她话音未落，浑天仪黄道环上突然裂开九道金痕，武周明堂的琉璃穹顶虚影破空而出。九条鎏金盘龙在血海中疯狂扭动，龙鳞片片剥落处露出森森白骨，其中一条赫然生着太宗皇帝的龙纹面庞。
李慕云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北斗疤痕如烙铁般灼烧，每颗星位都浮现出幼年时袁天罡为他点痣的画面。星图血海骤然翻卷成漩涡，袁天罡的虚影自深渊升起，老人道袍上沾满卦签碎片，心口插着半截折断的观星尺。干裂的嘴唇翕动：“日月当空，李花谢尽...”话音未落，他枯槁的手指突然暴长三尺，指甲化作龟甲裂纹首扑武媚娘眉心。
“这老儿到死都在算计本宫！”武媚娘鬓间金簪破空飞出，簪头衔珠的凤凰突然睁眼啼鸣，赤金尾羽扫过之处，虚空中炸开《洛书》卦象组成的屏障。金簪贯穿袁天罡咽喉的刹那，老道虚影轰然炸成万千星屑，却在坠落时凝成《连山易》失传的归藏卦爻。带血的金簪尖在浑天仪赤道环上划出刺目火花，溅落的血珠竟在黄道十二宫位置凝成"神功元年"西个滴血的虫鸟篆——正是当年武则天称帝改元的年号。
此刻铜仪腹腔传出锁链崩断之声，象征帝车的北斗七星突然脱离紫微垣，拖着血色尾焰坠向浑天仪南方朱雀位。武媚娘的蹙金绣履重重踏在太微垣星图上，裙摆翻涌间，象征李唐宗室的轩辕星官纷纷坠入血海深渊。
五更梆声穿透雨幕，武媚娘突然将鱼符拍入李慕云胸膛。符身嵌入血肉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站在未来明堂的废墟上，手中玉簪正滴着女帝的血。
“本宫给你两个选择。”武媚娘扯开襦裙领口，锁骨间赫然烙着同样的“曌”字符印，“做这燎天的星火——”她指尖燃起浑天仪的青焰，“或者做袁天罡第七个殉卦的弟子。”
惊雷劈中殿角鸱吻，火光中《推背图》残卷纷飞。李慕云抓住一张飘落的卦象，上面血书的“坤载万物”正被雨水晕染成“女主天下”。他忽然咬破符印处的伤口，将血抹在武媚娘眉间：“娘娘要的不是星火，是焚尽李唐的业火。”
晨钟撞响时，鱼符完全融入李慕云心口。武媚娘抚摸着浑天仪上新增的裂痕，那是北斗第七星“摇光”的位置。殿外传来宦官的尖声禀报：“陛下醒转了，正往感业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