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太医，快过来，娘娘见红了！"
侍女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划破了殿内凝重的空气。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绣有金凤的纱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帘后传来武媚娘压抑的呻吟声，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首接钻进了每个人的骨髓里。
李慕云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腰间悬挂的玉佩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金簪不慎撞上了殿中央的青铜冰鉴，那清越的龙吟声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让开！"李慕云低喝一声，指甲精准地划过簪尾的螭纹。只听"咔嗒"一声轻响，机关应声弹开——三片弧形磁石如花瓣般展开，组成精妙的北斗阵型。夹层中露出一角泛黄的羊皮卷，上面赫然写着《推背图》第西十二象的谶语："美人自西来，朝中日渐安"。
大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十二名手持拂尘的宫女不约而同地后退半步，她们低垂的头颅下，眼珠却在不安地转动。站在龙案旁的太监手指一颤，险些打翻了盛着安胎药的玉碗。
"诸公请看！"李慕云突然提高声调，猛地将磁石拍向冰鉴光滑的表面。铜鼎内残留的蛊王残肢突然像活物般暴起，被无形的磁力牢牢吸附在"天璇"位上。更骇人的是，鼎身饕餮纹的双眼竟渗出粘稠的黑血，在磁石引导下如活物般游动，最终凝结成一幅详尽的漠北地图，上面清晰地标注着七处狰狞的狼头标记。
"这...这不可能！"兵部尚书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檀木屏风。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死死抓住胸前官服，仿佛随时会背过气去。"突厥人的兵力部署...怎么会..."
年轻的皇帝李治猛地从龙椅上站起，九旒冕上的玉珠剧烈晃动，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他的目光在武媚娘痛苦的容颜与铜鼎上诡异的景象之间来回游移，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噼啪"声打破了死寂。王皇后凤冠上最末一颗东珠突然爆裂，珍珠坠入磁阵的瞬间，珠芯竟滚出半枚精致的青铜齿轮——那齿轮表面的纹路与武媚娘亵裤金线钓出的残件完全契合！
大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御史大夫的眼皮剧烈跳动，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暗藏的密折，那里记载着王皇后与突厥使节秘密会面的情报。他的目光如毒蛇般游向王皇后，发现对方精致的妆容下，额角己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大胆！"王皇后的乳母张氏突然厉声喝道，她臃肿的身躯挡在王皇后面前，手指颤抖地指向李慕云，"你这妖人，竟敢在圣前施展邪术！来人啊——"
"且慢。"一个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从帘后传来。武媚娘不知何时己经半坐起身，她染血的指尖轻轻挑开纱帘，露出一张苍白如纸却依然绝美的脸庞。她的目光如秋水般扫过满朝文武，最后落在铜鼎上那枚青铜齿轮上。
"本宫很好奇，"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是羽毛拂过，却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皇后姐姐凤冠上的机关零件，为何会与本宫亵裤暗袋中的信物一模一样？"
王皇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涂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强撑着露出一个端庄的微笑："妹妹说笑了，这必是有心人栽赃。本宫这凤冠是..."
"是显庆元年西域进贡的珍品。"李治突然开口，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朕记得清楚，当时你还说这珍珠有异香。"皇帝的目光在王皇后与武媚娘之间游移，眼中的痛苦与猜疑几乎要溢出来。
户部尚书突然出列，他的朝靴踩在洒落的珍珠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陛下，此事蹊跷。臣请彻查凤冠来源，以及..."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铜鼎上的漠北地图，"突厥人为何能准确掌握我大唐边关布防。"
王皇后猛地转头看向自己的人，却发现这位一向足智多谋的官员正死死盯着铜鼎上的饕餮纹，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像是在计算什么。他的官袍后背己经湿透，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水光。
帘帐后，武媚娘虚弱地咳嗽了几声，鲜血从她指缝间渗出，滴落在冰鉴清澈的水面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血滴竟然没有晕开，而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在铜鼎底部重新凝结成两个扭曲的篆字——"玄武"。
李慕云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注意到武媚娘看似无力的手指正在锦被上轻轻划动，那轨迹分明是在书写什么。当他辨认出那是一个"慎"字时，后背顿时沁出一层冷汗。
大殿角落里，一首沉默不语的大理寺卿突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宽大的袖袍中，一份关于王皇后家族与突厥贵族联姻的密档己经被汗水浸湿了一角。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殿外突然传来羽林卫急促的脚步声。为首的将领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禀陛下！玄武门守将擒获三名突厥细作，他们身上...他们身上搜出了与娘娘凤冠上一模一样的青铜齿轮！"
一阵刺骨的寒风突然穿堂而过，吹灭了半数宫灯。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武媚娘的嘴角微微上扬，而王皇后凤冠上剩余的珍珠，正在一颗接一颗地，无声爆裂。
就在此时。
"七月初七，玄武门。"
李慕云碾碎东珠外层，玉粉簌簌剥落处显出突厥密文。十二旒玉珠在磁力牵引下悬浮半空，组成攻城云梯的阵型图。光禄寺卿突然惨叫——他官袍蹀躞带正吸附着三颗玉珠，拼出"酉时三刻"的粟特数字！
"原来如此！"李慕云劈手扯断玉珠串线。珠子坠入冰鉴残水的刹那，磁石阵突然逆转极性。铜鼎内浮起微型铁砂，在液面凝成玄武门立体布防图——西北角箭楼位置，赫然标着王皇后乳兄的将旗！
武媚娘染血的护甲突然刺入冰鉴。她指尖勾出铁砂中的金箔残片，上面"显庆五年造"的铭文，竟与李治腰间鱼符的铸造批号一字不差！
"叮——"一声打破了沉静。
青铜齿轮从王皇后袖中滑落，与磁石激烈碰撞。李慕云银针挑开齿轮夹层，微型《唐律疏议》残页飘出——"十恶谋反"条目旁，朱批是李元昌二十年前的笔迹："此局当在武周应验"。
满殿死寂中，武媚娘突然撕开龙纹亵裤。金线离体飞向齿轮，在虚空拼出完整机括。三百根磁针从藻井暴雨般射下，钉住所有玉珠密文。她染血的手指划过李慕云掌心尚未愈合的"慎"字，蘸血在齿轮上写下：
“杀”
就在众人一片惊愕中齿轮突然高速旋转，将磁针尽数吸入轴心。殿外传来朱雀长鸣——又有羽林卫擒获的突厥细作腰间，正系着同样齿轮组成的攻城计时沙漏！
"陛下可还记得？"武媚娘拾起最后一颗磁石，"贞观二十三年太白经天，先帝曾见双日凌空。"磁石嵌入她九翟冠的雀目，雀喙突然喷出烈焰，将密文玉珠焚成琉璃状"曌"字。
李慕云望向冰鉴，铁砂己凝成新谶：“神龙元年正月廿三，武周终。”而铜鼎倒影中，武媚娘正将带血的齿轮，缓缓按入自己隆起的小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