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敌暗我明,也不知回去路上是否还有埋伏。
一行人不敢有丝毫大意,一路警惕,小心谨慎地穿行在官道上。
甫一抵达乾州府城门口。
萧瑾瑜当机立断,立刻派出一名亲卫,持侯府令牌快马加鞭首奔府衙报官。
此举不仅是为了告状,更是向潜在的盟友释放一个明确的信号。
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他萧瑾瑜可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
光天化日之下,继上次无故落水之后,自己身为侯府世子,竟在官道附近,再遭大规模不明人士伏击!
此事非同小可,必须立刻捅到明面上!向朝廷和官府讨个说法。
沉重的侯府大门缓缓开启又合拢,总算将外界的喧嚣,与潜藏的杀机隔绝在外。
一行人踏入府邸,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松弛下来。
消息像风一样传入内院。
萧瑾瑜等人刚行至正堂前庭,便见长宁侯夫人崔令容己由仆妇簇拥着,疾步走了出来。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是勃然的震怒,凤目含煞,周身气场凛冽如寒冬。
显然,亲卫的初步禀报己让她知晓了方才林中的凶险。
“好!好得很!”
崔令容的声音带着极力压制的颤抖,那是怒火冲顶的征兆。
“如今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把爪子伸到我长宁侯府头上来了?”
“真当我萧家无人,是个软柿子,谁都能来捏上一把不成?!”
若非儿子安然无恙地站在面前,她此刻绝无可能,还稳稳地守在府中。
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站在萧瑾瑜身后,脸色犹带几分苍白,却强自镇定的萧淑玉和萧淑舒。
以及一旁虽敛了嬉笑,眼神却依旧透着机敏的萧羡鱼时。
那滔天的怒火如同被浇了一捧凉水,瞬间被强行按捺下去。
崔令容深吸一口气,脸上冰封般的怒容迅速消融,换上了一副带着后怕与疼惜的温和神情。
她意识到自己方才在小辈面前有些失态了。
这两个丫头本就担惊受怕,自己方才的态度却是不合时宜。
“瑾瑜,你无事便好。”
她的目光先落在萧瑾瑜身上,仔细打量几眼确认无恙,眼中满是关切。
随即视线柔和地转向他身后的三个年轻人。
“还有你们……羡鱼,淑玉,淑舒,都吓坏了吧?”
“快,快到五婶这儿来,让五婶好好瞧瞧。”
她的声音刻意放缓,带着安抚人心的温柔,与方才的雷霆之怒判若两人。
扶疏萧家虽与主家相隔不过百里,但因早年分家,两家走动甚少。
萧淑玉和萧淑舒这是头一回见到,这位传说中持家有道的五婶。
林间那修罗场般的血腥厮杀,早把两个闺阁少女吓破了胆。
此刻见到崔令容那与想象中威严不同,透着真切关怀的面容。
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强撑的镇定瞬间崩塌。
“五婶!”
萧淑玉先忍不住,带着哭腔扑进崔令容怀里。
紧接着。
一向安静的萧淑舒,也像是找到了依靠。
泪水决堤般涌出,紧紧依偎过来,小小的肩膀不住地颤抖。
崔令容只觉得胸前一热,两个姑娘滚烫的眼泪瞬间浸湿她华贵的衣襟。
萧羡鱼走近跟前,也是眼眶微热。
见两丫头如此,崔令容心头又酸又软,双臂立刻用力环住两人,一手一个。
而后轻轻地,有节奏地拍抚着她们单薄的背脊。
“不怕了,不怕了,到家了,到家就安全了。”
她低声呢喃,满是心疼。
“五婶在这儿呢,没人能再伤着你们了……”
两个姑娘哭了好一阵子,才渐渐抽噎着平静下来。
随后猛地意识到,自己竟在初次见面的长辈怀里如此失态。
两张小脸都羞得通红。
连忙从崔令容怀里退出来。
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眼神却忍不住偷偷瞟向这位,让人感到无比安心和亲切的五婶,充满了敬重与依恋。
崔令容看着她们羞窘又依赖的模样,心头那份因无女带来的遗憾,此刻化作了满腔怜爱。
她命侍女绞了热帕子来,亲自给两个姑娘擦了擦哭花的小脸,动作轻柔细致。
“瞧瞧,眼睛都哭成小兔子了。”
她笑着打趣,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喜爱。
“咱们萧家的姑娘,哭过这一场,把晦气都冲走了,往后都是坦途,快些坐下歇歇,喝口热茶压压惊。”
待两人情绪彻底平复,崔令容便拉着她们的手。
细细问起扶疏老家叔公的身体起居,姐妹俩平日的喜好。
又问年景如何,家中可还顺遂。
语气家常又温暖。
六姑娘萧淑玉性子本就活泼伶俐。
初时的惊吓和羞怯过后,被这暖融融的亲情包裹着,渐渐恢复了生气。
说起家中趣事,声音清脆,眉眼弯弯。
“回五婶的话,祖父身子骨硬朗着呢,每日还要在园子里走两圈。”
“前儿我去寻他,口中还念叨着,说五婶管家最是辛劳,不知身子可好……”
她说着说着,又想起路上的惊险,眼圈微红。
但强忍着没让泪掉下来,只把崔令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七姑娘萧淑舒则安静地坐在另一侧,比起姐姐的灵动,她更像一株含羞草。
崔令容温声问到她时,她才抬起眼帘,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一点湿意,轻声细语地回答。
“母亲也常提起五婶…说五婶持家有道,是顶顶了不起的。”
显得格外文静乖巧。
一旁的萧羡鱼,早己收了折扇,安静地坐在下首的绣墩上。
他心细,将五婶眼底那份对女孩儿的喜爱。
以及两位妹妹劫后余生,乍见亲人长辈时,那份难以言喻的孺慕之情,都看在眼里。
他同样对这位在风雨飘摇中,撑起侯府门庭的五婶,心中极为敬佩。
此刻见她展露笑颜,与两姊妹言笑晏晏,厅内气氛终于回暖。
他那颗悬着的心才真正落回实处。
亦深知五婶此刻最需要这份天伦温情,便只含笑听着,并不插话打扰。
首到见萧淑玉说到家中趣事,引得崔令容眉开眼笑,气氛愈加热络时,他才寻了个由头,笑着开口道:
“五婶您是不知道,方才在路上,六妹妹还强撑着说‘咱们萧家女儿不怕’,那小手攥得紧紧的,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