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
苏小满沾满酒水和污泥的嘶喊，被洼地上空猩红法阵的嗡鸣和能量碰撞的爆响彻底吞没。谢必安那双凝固着极致惊骇和剧痛的赤红眼眸，如同烙印，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
庆功宴？猩红的麒麟法阵？被当成垃圾清理的鬼魂员工？还有那个刻着“谢氏必亡”的破酒瓶！
走！立刻！马上！
苏小满沾满暗红酒液和泥浆的手指，死死抠着那个破酒瓶冰冷的瓶底！刻字的凹凸感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怀里的青铜薄片传来一阵尖锐刺骨的悸动，瞬间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眩晕！洼地中央，谢必安在猩红光柱的压制下摇摇欲坠，CEO冰冷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特勤头盔上猩红的光芒再次稳定！
没有犹豫！苏小满沾满污物的身体猛地从泥泞中弹起！不再看洼地中央那片炼狱，不再看谢必安那双刺痛的眼睛！她爆发出最后一丝源自求生本能的力气，如同被逼到绝境的野兔，朝着洼地边缘那片被爆炸和能量乱流反复蹂躏、相对薄弱的嶙峋黑石区域猛扑过去！
怀里，那张浸透前任血泪的皮子、那片猩红纸角、那块冰冷的青铜薄片，连同那个刻着诅咒的破酒瓶瓶底，紧贴着她狂跳的心脏！
噗嗤！
一道猩红的光束擦着她的肩膀掠过！灼热的能量瞬间烧焦了粗布，皮肉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但她不敢停！不敢回头！身体狠狠撞在冰冷粗糙、布满裂痕的黑石上！借力一蹬，手脚并用，狼狈不堪地翻过那道如同地狱门槛的矮坡，滚进了外围更深沉的、翻涌着忘川河特有腥气的浓雾之中！
冰冷的、带着浓重水腥气和腐烂淤泥味道的雾气瞬间将她吞没。洼地里刺耳的爆炸声、能量尖啸声、鬼魂的惨嚎声，仿佛被一层厚厚的湿布蒙住，变得遥远而模糊。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巨响，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她背靠着一块冰冷湿滑的黑石，蜷缩在浓雾的阴影里，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刺痛和浓雾的腥冷。肩膀被光束擦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脸上、脖子上被泼的“酒水”灼烧感混合着泥浆的冰冷，怪异无比。怀里的青铜薄片依旧传递着冰冷的悸动，像在警告危险尚未远离。
洼地边缘方向，猩红的光芒在浓雾中隐隐透出，如同地狱睁开的眼睛。追兵随时可能冲出来。
不能停。必须离开忘川支流区域。去哪？鬼市！那个浑浊的、由废弃集装箱和扭曲管道构成的、三不管地带！只有那里，才可能暂时避开CEO的爪牙，才可能找到一线喘息之机，才可能……搞明白手里这些要命的东西！
苏小满沾满污泥的手在冰冷的石壁上撑了一下，沾血的肩膀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咬着牙，辨认了一下方向——浓雾深处，忘川河主流那沉闷的呜咽声更加清晰。她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头扎进更浓、更腥冷的雾气中，朝着记忆中鬼市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
不知走了多久。洼地的猩红光芒彻底消失在浓雾背后。冰冷的河水腥气越来越浓重，混杂着金属锈蚀和腐烂垃圾的怪味。脚下的地面从冰冷的岩石变成了湿滑、粘稠、仿佛永远晒不干的烂泥。雾气中，开始出现影影绰绰的、如同巨兽骨架般的轮廓——废弃集装箱堆叠的“街道”，扭曲锈蚀的巨大管道构成的“小巷”。
鬼市到了。
浑浊的空气像一块湿冷的抹布，重新堵在苏小满的嗓子眼。这里的光线更加昏暗，只有一些悬挂在歪斜集装箱上的、闪烁着惨绿或幽蓝鬼火的劣质灯笼，在浓雾中投下扭曲晃动的光影。各种奇形怪状、散发着不同腐朽气息的鬼影在狭窄的“街道”和“小巷”中穿梭、蠕动，如同下水道里拥挤的蛆虫。讨价还价的嘶语、物品交割的摩擦声、压抑的咳嗽和呻吟，混合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背景音。
苏小满将破酒瓶瓶底塞进怀里最深处，沾满污泥的手下意识地拉低了头上破烂兜帽的帽檐，遮住大半张沾着泥浆、酒渍和血污的脸。她像一滴沉默的墨，贴着冰冷油腻的集装箱壁，挤进一条相对狭窄、堆满腐烂渔网和空油桶的“小巷”。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鱼腥和铁锈味。
怀里的青铜薄片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如同冰水滴落的悸动。悸动的方向，指向“小巷”深处一个更加阴暗的拐角。那里，几个鬼影正围着一盏悬挂在锈蚀管道上的、光线极其微弱的幽绿灯笼，低声而快速地交谈着。其中一个鬼影手里似乎拿着什么，在幽绿的光线下反射着金属的冷光。
苏小满的心瞬间提起。她屏住呼吸，身体紧紧贴在冰冷油腻的集装箱壁上，借着堆积的腐烂渔网和空油桶的阴影，如同壁虎般无声地挪了过去。距离拉近，那些低语变得清晰起来。
“……十年套餐……真能续上？”一个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怀疑，魂体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淡灰色。
“废话！”另一个声音尖利，带着市侩的精明，是个穿着破烂马褂、身形佝偻的黄牛鬼。他枯瘦的手指捻着一片巴掌大小、散发着微弱白光的、如同劣质塑料片的东西晃了晃，“看见没？地府集团旗下‘忘川人寿’的正规阳寿券！十年！童叟无欺！激活即生效！”塑料片上，一个极其潦草的、带着猩红印记的“寿”字图案若隐若现。
“激活……就能续十年？”淡灰色鬼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渴望。
“那当然！系统首充！秒到账！”黄牛鬼拍着胸脯（如果那算胸脯的话），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不过嘛……”他话音一转，尖利的嗓音带上了一丝狡黠，“这十年套餐可是紧俏货！原价88888点功德值！现在搞活动，只要……”他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比了个“V”，“……只要砍一刀！”
砍一刀？
苏小满躲在阴影里，眉头瞬间拧紧。
“砍……砍谁？”淡灰色鬼影显然没听过这“专业术语”。
“啧！拼多多懂不懂？哦，忘了你是老鬼……”黄牛鬼不耐烦地摆摆手，“简单！你拉一个新鬼来买套餐，你的套餐就能减半年阳寿！他再拉一个，你再减半年！拉够十个新鬼，你这十年套餐首接零元购！还额外送你一张‘孟婆汤代金券’！下次投胎过桥，免费续杯！划算吧？”黄牛鬼唾沫横飞，从怀里又摸出一张皱巴巴、印着孟婆端着破碗微笑的、土黄色的纸片晃了晃。
孟婆汤代金券？苏小满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孟婆！那个在洼地被CEO点破灌了“忘川特供”的老太婆！她的汤券居然成了黑市阳寿交易的赠品？！
“拉……拉鬼？”淡灰色鬼影显然被这复杂的“砍一刀”规则绕晕了，魂体波动得更厉害了，“我……我去哪拉？”
“这还不简单？”黄牛鬼嘿嘿一笑，枯瘦的手指指向“小巷”外影影绰绰的鬼影，“那边！刚死的！缺德的！想续命的！随便拉！拉一个算一个！亲，机不可失啊！零利率！零首付！十年阳寿带回家！死了都能再活蹦乱跳十年！”他越说越兴奋，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幽绿的灯笼上。
苏小满的心沉了下去。阳寿黑市！而且是打着“地府正规”旗号、捆绑着“砍一刀”传销模式的阳寿黑市！十年套餐？功德值套现？孟婆汤券当赠品？这背后……绝对不止是几个黄牛那么简单！CEO的IPO特别储备金账户！那个强行划走她29天阳寿的账户！这黑市，很可能就是那个账户的“下水道”！
她死死盯着黄牛鬼手中那片“阳寿券”和那张土黄色的“孟婆汤代金券”。怀里的青铜薄片悸动更清晰了，指向黄牛鬼怀里。
交易记录！必须拿到交易记录！证明这黑市和谢氏、和CEO的洗钱链条有关！
就在那淡灰色鬼影被忽悠得晕头转向、枯瘦的手指颤抖着似乎要去掏自己那点可怜的“功德值”时——
黄牛鬼似乎为了增加说服力，手忙脚乱地在自己那件破烂马褂的内衬口袋里掏摸着，嘴里还嘟囔着：“喏！看看！最新成交记录！刚走一个！买了十年套餐！拉了两个新鬼！首接减了一年！还拿了孟婆汤券！这生意……”
他掏出了一个东西。不是记录本。
是一个巴掌大小、边缘磨损严重的骨板平板。屏幕黯淡，布满划痕。他枯瘦的手指在屏幕上笨拙地划拉着，似乎想调出什么界面。
苏小满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那骨板平板屏幕亮起的瞬间！幽暗的光线下，屏幕上方一个极其微小的角落，一个悬浮的、半透明的系统状态栏一闪而过！状态栏里，一行小字清晰可见：
【当前登录账户：地府集团·IPO项目特别储备金·洗钱通道07号】
【账户绑定签名：谢氏控股（阎王私生子代持）】
谢氏控股！阎王私生子代持！洗钱通道！
铁证！！！
苏小满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就是它！那个划走她29天阳寿、吸食无数鬼魂功德和阳寿的吸血鬼账户！就在眼前！
黄牛鬼似乎并未察觉自己泄露了什么，还在笨拙地划拉着屏幕，嘴里抱怨：“这破玩意儿……信号真差……记录呢……”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苏小满沾满污泥的手，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猛地探向怀里——不是血书，不是青铜薄片，而是那块冰冷的、边缘带着锯齿的破酒瓶瓶底！她要用这玩意儿当武器，砸晕黄牛鬼，抢走平板！
就在她手指触碰到冰冷瓶底的刹那！
“叮铃——！”
一声极其清脆、带着廉价塑料感的电子音，猛地从“小巷”另一侧的浓雾中响起！
紧接着，一个嘶哑、带着浓重电子合成味道的吆喝声，穿透了浑浊的空气：
“AD钙奶！冰镇AD钙奶！扫码支付！支持功德值、阳寿碎片、魂力结晶兑换！瓶盖回收！18888个瓶盖兑换‘下辈子当富二代’投胎优惠券！先到先得！过期不候！”
这突兀的、带着荒诞促销味道的电子吆喝声，如同投入平静（或者说死寂）水面的石子！
围在幽绿灯笼旁的几个鬼影，包括那个正要交易的淡灰色鬼影和黄牛鬼，全都下意识地、茫然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苏小满蓄势待发的手指，瞬间僵住！
怀里的青铜薄片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尖锐、如同冰锥刺骨的剧烈悸动！危险！极度危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