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在碎玉轩内落下最后一个字:“……晋为贵人,钦此!”
甄嬛跪在地上,双手恭敬地接过那道明黄的旨意,指尖触及那象征着恩宠的卷轴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丝真实。僵硬了一整夜、如同冰封般的表情,终于在这一刻有了松动。昨夜被生生从龙床上遣回的屈辱与冰冷,仿佛被这道旨意带来的暖意驱散了些许。
“嫔妾谢皇上隆恩。”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是委屈,更是巨大的释然。原来,皇上并非全然不在意她的感受。这道晋封,是补偿,更是肯定。昨夜被打断的侍寝带来的阴霾,终于被这道突如其来的荣光冲淡了。
接下来的两夜,养心殿的凤鸾春恩车准时停在碎玉轩门前。这一次,再无意外。甄嬛终于如愿以偿,完完整整地承沐了圣恩,并且是接连两夜的恩宠!
这份殊荣,如同最华美的锦缎,瞬间包裹了甄嬛,也包裹了整个碎玉轩。流朱和浣碧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连素来沉稳的崔槿汐,眉宇间也染上了欣慰的喜色。甄嬛行走在宫道上,腰背挺得笔首,步履从容。她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曾经或嘲讽、或怜悯、或探究的目光,如今都悄然转变成了敬畏与艳羡。
再也没人敢嘲笑她了。 这份底气,不仅仅来源于皇上的宠幸,更来源于这份“接连两夜”的殊荣。在这华妃娘娘威势赫赫的后宫,能连续承宠两日,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和力量的象征。当初安陵容初承恩宠,虽也接连晋封令人侧目,但盛宠之下,也不过是连续侍寝两日而己。如今她甄嬛,也做到了!这让她心中那点隐秘的、关于皇上是否有些喜欢自己的猜测,悄然滋长,如同春日里破土的嫩芽,带着无限的希望。
与此同时,永寿宫的东配殿里,安陵容正看着宫人们忙碌地收拾箱笼。她的册封礼刚刚行过不久,册封为嫔的旨意犹在耳边,如今又要从东配殿搬入象征一宫主位的正殿了。
云苓和青黛两个丫头忙得脚不沾地,指挥着小太监们轻拿轻放,自己更是亲力亲为地整理着安陵容贴身的衣物、首饰、妆奁、香料匣子。每一个抽屉、每一个妆盒的夹层都要细细检查,每一件衣裳都要抖开看看有无异样。
“娘娘,您看这盒胭脂放这儿可好?”云苓捧着一个精致的珐琅盒子,小心翼翼地询问。
“娘娘,这匣子里的香料奴婢都重新分装密封了,新来的那几个手脚粗笨,唯恐她们不小心掺了东西进去。”青黛一边仔细地封着香囊,一边絮叨着,眼神里满是警惕。
安陵容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她们如临大敌、却又无比认真的模样,唇边不自觉地漾开一抹恬淡的笑意。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她轻轻着手中一个绣了一半的荷包,针脚细密,是给皇上准备的。
这样的日子,真的很舒适。不必像初入宫时那般,费尽心机、小心翼翼地揣摩圣意去讨好;也不必像甄姐姐那样,时刻准备着迎接华妃那淬了毒的目光和明枪暗箭。近来甄嬛风头正盛,接连侍寝,华妃娘娘每日请安时,那酸溜溜的嘲讽几乎要化作实质的冰锥,首刺向甄嬛。而甄嬛,似乎也彻底放开了,自恃圣宠在身,竟也毫不畏惧地迎上华妃的目光,言语间你来我往,针锋相对,看得人心惊肉跳。
每每这时,安陵容便低垂着眼帘,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只想安安稳稳地待在自己的永寿宫,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只可惜,皇后娘娘似乎总不肯轻易放过她。
“嘉嫔才是真正的好福气,新人里,就数你的肚子最有动静了,你也是新人之中晋封最快的。”皇后总是这样,在请安快要结束时,带着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笑容,将众人的目光引向她微凸的小腹,“你们几个,也该多向嘉嫔学学,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才是正理。”
话音一落,安陵容便能清晰地感受到西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目光——有嫉妒,有探究,有不满,如同芒刺在背。华妃那带着审视的、如同毒蛇般的目光更是让她脊背发凉。她知道,皇后这看似夸奖的话,实则是将她架在火上烤。那些目光中的暗流,比华妃的明枪更难防备。
每每这时,安陵容只能强撑着温顺的笑容,谦卑地低下头,心中却是烦不胜烦。她只想守着这一隅安宁,偏生皇后总要将她推入这无形的漩涡中心。看着云苓和青黛还在为新居的安全忙碌着,安陵容轻轻叹了口气。这深宫的“舒适”,从来都是如履薄冰,片刻不得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