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来泡温泉？”两人异口同声。
温泉只有一处，两人恰好撞了时间。
如果是同性还好，但异性就有冲突了。
女佣眼见自己闯了祸，惊惶致歉：“抱歉，我是新来的，见后山有温泉，夫人又有些累才提出……”
“没事，你下去吧。”
傅砚琛开口，女佣如蒙大赦，将浴巾和泳衣放下，立刻逃走。
温泉池边只剩下年橙和傅砚琛，她尴尬地说：“那你先泡，我就先回去了？”
毕竟对方才是庄园的主人，拥有一切的优先权。
“没关系，我让人在中间拉一道帘。”
“算了吧，有些麻烦……”
“不麻烦，一会儿就好。”
傅砚琛在手机上发了消息，没几分钟，管家就带着人小跑而来。
他们在温泉池两边撑起支撑架子，中间垂下一道布料，将温泉一分为二。
温泉很大，即使分成两半，各自也容得下七八人享受。
该做的布置都弄好，年橙要是现在转身就走，未免显得太矫情。
几分钟后，年橙换好泳衣将身体浸入温热的温泉水。
温泉池的热气在夜色里袅袅升腾，她听见布帘另一侧也传来入水声。
水波从对面轻轻荡过来，带着微妙触感。
两人隔着一道帘子沉在同一个池子，似乎觉得过分安静，傅砚琛率先开启话题。
“水温还合适吗？”
“嗯，很舒服。”
“以前经常泡温泉吗？”他的声音透过水汽飘来，带着慵懒磁性。
年橙拨弄水面浮着的玫瑰花瓣，摇头又想起他看不见，才低声回应。
“就大学毕业被菲菲拉去旅行的时候泡过一次。非要说，我在老家泡河水泡得多。”
夏日炎炎，老家没有空调，风扇费电，仅有的避暑方法就是下河泡水。
傅砚琛被她的话逗得唇角弯了弯，“莉蓁和我说过，你是村里第一个考进京海大学的？”
水温漫过锁骨，年橙靠在池边浑身放松。
“嗯……年富国他们有了年耀，便搬进城里住，把我留给爷爷。起初，爷爷种菜攒鸡蛋卖钱供我读书，后来上高中花费开始变大，我就趁着寒暑假和周末打点零工。”
“我考上大学，但年富国和张翠不肯拿钱，那时候年耀正是叛逆期，在学校闯祸被对方家长追着赔钱，不然就要被退学。”
“还好有助学贷款帮我交了学费，但生活费却是要自己挣，如果生活压力没那么大，我应该会继续读研读博，校园生活我很喜欢。”
而不是毕业就急着工作，进了卷生卷死的ToB行业。
傅砚琛默默听着她说完小时候的事，从小山村走到京海，透过轻描淡写的语气，他仍能想到她花了超乎想象的努力。
他从不知道世上还会有助学贷款，生活的压力会督促着一个人快速成长。
不是愚昧无知，而是真的没接触过。
“那你有没有什么心愿？”
年橙默了一瞬，忽然笑起来，“心愿？我小时候还真想过，想有个永远装满食物的冰箱。”
水波忽然静止了一瞬，但年橙没发现，她兀自说着：“我上高一那年，爷爷卧床生病，家里只剩半袋米，我把水加得很多，煮成稀粥就能多吃几顿。”
“后来村长发现，送来一筐土豆，土豆真是好东西，煎炸蒸煮都能吃，从那以后我就特别爱研究怎么把普通食材做得好吃。”
从小到大，非要说有什么爱好，那就是下厨烹饪。
童年的挨饿经历，让她尤其喜欢美食。
“那现在呢？如果没有任何负担，你想做什么？”
布帘那端，傅砚琛的声音温柔得像要化开的雪，全然不似平常的冷冽。
年橙仰头看着漫天星空，思绪也被带远。
“可能会开家私房菜馆吧，不必讲究走量，客人需要提前预定，每天做一两桌，看到客人吃自己做的食物露出开心的笑容，我会感到很满足。”
等她攒好钱就躺平，顺便也能开家私房菜馆，不为挣钱，单纯为了对美食的热爱。
温泉水雾袅袅，今晚傅砚琛对她有了更深的了解。
可知道她的曾经，他反而更加难过，为她感到心疼。
没伞的孩子，为了不淋雨，会穷尽全力东拼西凑出一把伞。
年橙发现布帘那边十分安静，以为是自己的负能量影响到他。
“对不起啊，突然说这些，不过都过去了，现在挺好的。”
“年富国他们后来找过你吗？”
年橙摇摇头，水珠顺着发梢滑落，“断绝关系后就没见过了，可能他们终于明白，我这个女儿榨不出什么油水了吧。”
这样也好，她孤身一人也能把自己和爷爷照顾好。
温泉那端，傅砚琛心情沉重。
从槐化村回京海后，他就让人看着年富国夫妇，只要他们有想要打扰年橙的意图，都会被他的人拦了回去。
如今问年橙，也不过是确认自己安排的人有没有懈怠渎职。
可刚刚听她说那些事儿，他觉得单单限制年富国和张翠找年橙，实在不够解气。
人怎么能偏心成这样？
年橙并不知道傅砚琛的心中所想，她轻轻拨弄着温泉水，花瓣在指尖打着旋儿。
她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问，“那你呢？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布帘对面沉默了片刻，水波微微荡漾，像是他在调整姿势。
傅砚琛开口，听不出情绪，“没什么好说的，我父母是商业联姻。”
年橙指尖一顿。
“我母亲是周氏集团的千金，嫁过来时带了两百亿的注资。后来周家倒了，我父亲的铂力反而越做越大，他也干脆不再演夫妻恩爱，开始常年不回家。”
傅砚琛语调平静得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他回忆起来，小时候也没什么有趣的事，在学校和家里枯燥的两点一线。
唯一的变化便是母亲对父亲的歇斯底里，以及知道父亲有小家后对他的迁怒。
“那后来你大学呢？在哪儿上的？”她轻声问。
“后来我去美国读了商科，大学提前毕业，回国接手铂力。如果西洲没说他想自己闯荡，我也不会回来。铂力总裁的位置也该是他的。”
年橙再一次接触到了豪门秘辛，原来傅砚琛并不是傅家理想中的接班人吗？可他明明才华出众，将铂力集团经营得烈火烹油不是吗？
“那你回国前是不是不太想接管公司？”
傅砚琛的轻笑从那边传来，“无论从前，至少现在是想的。不然怎么顾得起这么好的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