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拱墅区运河智慧产业园的玻璃幕墙在暮色中泛着冷灰色的光,像无数面破碎又重组的镜子,将阴沉的天空割裂成诡异的几何形状。陈墨所在的办公楼 A 座 12 层开放式办公区里,中央空调持续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在缓缓喘息。他的工位在 B 区第 17 排,头顶的 LED 灯管每隔 30 秒就会轻微闪烁,如同一个永远调不准节奏的节拍器。隔板上贴满的便利贴层层叠叠,最显眼的那张写着 “双十一核心链路优化”,旁边还画着被红圈标记的惊叹号,边缘因反复卷起了毛边,宛如一片即将凋零的枯叶。
临近中午十二点,办公区突然躁动起来,键盘敲击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外卖员脚步的踢踏声和此起彼伏的椅子挪动声。“冲啊!再晚沙县就没位置了!”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人群像潮水般涌向电梯间。陈墨被人流裹挟着前行,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十几个人拼命往里挤,后背紧紧贴在金属壁上,呼吸交织着汗味和咖啡残留的酸涩。电梯刚下行两层,突然剧烈晃动,灯光开始明灭不定,显示屏上的楼层数字乱跳,最终停在 “-1” 闪烁。“怎么回事?故障了?” 有人不安地嘀咕,陈墨感觉胸口发闷,眼前的人群逐渐变得模糊,仿佛都成了灰白色的剪影。好在几分钟后,电梯重新启动回到一楼,惊魂未定的众人骂骂咧咧地散去。
陈墨放弃了去园区外吃牛肉面的打算,转身走向一楼的自助取餐机。屏幕上显示着 “今日推荐:宫保鸡丁盖饭 + 例汤”,他扫码付款后,机器发出机械的提示音,传送带缓缓推出餐盒。塑料盒里的饭菜冒着热气,却散发不出半点香气,鸡丁泛着不自然的暗红,像是凝固的血液。他端着餐盒走到大厅公共座位,周围人一边吃饭一边刷着手机,偶尔传来几句关于工作的吐槽。陈墨机械地往嘴里扒拉着米饭,突然觉得口中的食物变得腥涩难咽,仿佛在咀嚼碎玻璃。
吃完饭后,陈墨走进一楼厕所。洗手台上方的镜子蒙着一层水雾,他伸手擦拭,镜面却突然浮现出一行暗红的字,像是用鲜血写成 ——“你逃不掉的”。他猛地后退一步,撞在隔间门上,再定睛看去,镜面又恢复如常,只有自己苍白扭曲的脸倒映其中。他颤抖着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流冲刷着手掌,却冲不掉心底的寒意。
从厕所出来时,陈墨仍沉浸在恐惧与不安中,脚步虚浮。拐角处突然冲出一个身影,他避让不及,与对方撞了个满怀。那是市场部的张悦,精心打理的卷发被撞得有些凌乱,她立刻尖叫着跳开,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怒意:“耍什么流氓!光天化日之下动手动脚!”
陈墨一愣,反应过来后顿时血气上涌:“你别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自己冲出来的!”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引来不少同事驻足围观。
张悦双手抱胸,下巴高高扬起:“现在的职场性骚扰者都这么理首气壮?装什么无辜,碰到我身体的时候怎么不躲?” 她故意提高音量,眼神中带着算计,仿佛在享受众人注视的目光 。
“职场性骚扰?你可真会扣帽子!” 陈墨气得浑身发抖,太阳穴突突首跳,“倒打一耙这招玩得挺溜啊?现在有些人,随便给自己立个受害者人设,就能站在道德制高点随意泼脏水。明明是自己走路不看路,想靠诬陷别人博关注,要点脸行吗?” 他想起最近网上那些无底线炒作的新闻,怒不可遏,“别以为搞这种性别对立的把戏就能得逞,清者自清,别把职场当你炒作的舞台!”
张悦脸色一变,没想到陈墨会当众反驳,还暗指她炒作。她跺了跺脚:“你!你等着,我这就去 HR 那儿投诉你!” 说罢踩着高跟鞋 “哒哒哒” 地走远,留下围观人群窃窃私语。陈墨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刚刚在厕所的恐惧被愤怒取代,他狠狠踢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金属撞击声在走廊里格外刺耳。
走出办公楼,园区旁的小桥流水在深秋的暖阳下展露着别样风情。乌桕树的红叶与银杏的金叶交相辉映,红叶如燃烧的火焰,金叶似坠落的星辰,纷纷扬扬地飘落在澄澈的水面上。碧水悠悠,一大群细小的鱼苗穿梭其中,时而摆尾搅动涟漪,将水面上的落叶荡出细碎的波纹。
岸边,一位退休大爷戴着草帽,手持钓竿悠然垂钓,身旁的小马扎上放着保温杯,氤氲的热气袅袅升起。陈墨望着眼前的景象,紧绷的神经却难以放松。恍惚间,大爷身上的现代服饰竟化作了宽大的汉服,蓑衣斗笠下,那人甩出的钓线末端并非鱼钩,而是一枚刻满古老纹路的青铜坠子。水面泛起的涟漪中,隐隐浮现出天启年间祭台的虚影,转瞬又消失不见。
陈墨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大爷依旧穿着休闲外套,钓竿稳稳地插在岸边。流水潺潺,红叶金叶随着水流打着旋儿远去,仿佛带走了那一瞬间的错觉,却又在他心底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疑惑,好似不同时空的丝线,在这一刻悄然交织缠绕 。
夜幕降临,办公区的灯光依旧亮如白昼。晚上八点的小组会议在 307 会议室召开。投影仪的蓝光打在白板上,PM 用激光笔圈着密密麻麻的需求文档,红色的光点在文字间跳动,如同不安分的火苗:“这个秒杀功能,用户要从 10 万提升到 50 万......” 陈墨盯着投屏画面,突然感觉视网膜刺痛 —— 恍惚中那些文字开始扭曲变形,“接口优化” 变成了拉丁文 “MORS AETERNA”,白板上的架构图渗出暗红液体,顺着墙面滴落在笔记本电脑键盘上,发出 “滴答滴答” 的声响,像极了时钟倒计时的声音。
“陈墨?你在听吗?”林小棠的声音仿佛穿越了层层迷雾,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若有似无地飘进陈墨的耳朵里。
他猛地回过神来,发现林小棠正俯身靠近他,黑色的紧身针织衫轻轻擦过他的手背,带来一阵轻微的触感。那一瞬间,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味钻进了他的鼻腔,与会议室里闷热的空气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胃部突然一阵翻涌。
陈墨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手指下意识地开始在桌面上敲击起来,发出轻微的“哒哒”声。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的会议纪要文档上,却发现自己的指尖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操控着一般,在文档里画出了一条条扭曲的线条。
这些线条毫无规律可言,彼此交错、缠绕,就像打印机卡纸时吐出的那些未完成的图像一样。陈墨凝视着这些图案,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它们并非出自他的手笔,而是被某种未知的力量引导着画出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想要集中注意力,将思绪拉回到会议的内容上。然而,他的脑海里却像是被塞进了无数乱码,怎么也理不出一个清晰的头绪。那些乱码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跳动着,让他的思维变得混乱不堪。
突然,控制台报错的红色警告框在他脑海中炸开。陈墨踉跄着扶住会议桌,鼻腔涌入浓烈的铁锈味,眼前的同事们恍惚间化作青铜锁链缠绕的干尸,投影仪的蓝光变成幽绿烛火。白光刺的他觉得胃里翻滚脑中恶心,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混着代码报错声:“Ctrl+Z...... 撤回......”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渗出染红了会议记录本,而周围人只是皱着眉继续争论接口设计,没人注意到他瞳孔里不断扩散的诡异纹路。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一个巨大的代码黑洞里,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陈墨在会议桌前剧烈颤抖的身影,打破了 307 会议室的紧张氛围。键盘上晕开的血迹,在冷白的屏幕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暗红。
“陈墨!你流鼻血啦!” 林小棠的惊呼被一贯浇薄的 TL 愤怒的拍桌声盖过:“搞什么?这是能随便发疯的地方?双十一项目出问题,你负得起责?”
众人手忙脚乱的动静中,陈墨被架出会议室。走廊的声控灯忽明忽暗,照得他眼底的血丝如同扭曲的代码。经过消防通道时,安全出口的绿光突然变成幽蓝色,映得墙上的消防栓镜面里,竟浮现出三个头戴高帽的黑袍人,他们手中的青铜铃摇晃着,发出的声响与他耳鸣声重叠,仿佛穿越时空的召唤。
“放我下来!” 陈墨猛地挣扎,撞开扶着他的同事,跌跌撞撞冲进楼梯间。潮湿的台阶上,散落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红叶,每片叶子都用朱砂画着倒悬齿轮图腾。他的手机在裤兜里疯狂震动,钉钉消息弹窗不断跳出:“陈墨,HR 找你”“张悦的投诉己经提交”“今晚必须改完代码”。这些文字在他眼中扭曲成明代祭台上的拉丁文咒语,而未接来电显示里,一个陌生号码的归属地赫然标注着 “凤凰山”。
深夜的办公楼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服务器机房传来的低沉嗡鸣。陈墨蜷缩在 12 楼茶水间角落,颤抖着拆开一包免费的云南咖啡。热水冲开粉末的瞬间,升腾的热气中浮现出中午在厕所镜面上的血字 ——“你逃不掉的”。更诡异的是,咖啡机显示屏的时间数字开始倒转,从 23:17 变成 16:22—— 那正是天启六年。
“果然在这里。” 林小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抱着医疗箱,颈间的银链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当她伸手查看陈墨掌心伤口时,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纹身,竟是与青铜祭台相同的三角环形纹路。陈墨瞳孔骤缩,抓住她的手腕:“你早就知道!”
茶水间的白炽灯突然炸裂,玻璃碎片飞溅的瞬间,陈墨的记忆闪回到白天的小桥流水。退休大爷甩出的青铜坠子,此刻竟出现在林小棠的医疗箱里,坠子边缘还刻着一行极小的字:“欲解谶语,先寻三生石”。窗外狂风骤起,吹得产业园的玻璃幕墙发出呜咽,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却在靠近时变成了明代祭坛上的铜铃震颤。
“小心!” 林小棠突然将陈墨扑倒。一道黑影从头顶掠过,撞翻了自动售卖机。巧克力、泡面散落一地,其中一桶泡面的包装上,代言人的笑脸不知何时被涂改成了扭曲的鬼脸,空洞的眼窝里渗出暗红液体。陈墨颤抖着捡起一块巧克力,包装背面用指甲刻着歪歪扭扭的字:“别信任何人”。
此时,办公区的应急灯亮起诡异的红光。陈墨和林小棠对视一眼,决定前往一楼大厅寻找线索。路过打印室时,打印机突然自动启动,吐出一张张空白 A4 纸,却在落地瞬间被某种无形力量写上血字。陈墨捡起最上面那张,上面写着:“子时三刻,王恭厂旧址见”。而此刻用手机ai查询的古代时间,距离所谓的子时三刻,仅剩十七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