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残谱化金线
《霓裳羽衣曲》的羊皮残谱静静地悬浮在晋阳城头，仿佛在诉说着它曾经的辉煌。然而，岁月的侵蚀让这份残谱布满了虫蛀的孔洞，而这些孔洞中，正缓缓渗出淡金色的血液。
吴前站在城头，他的双眼虽然失明，但却能以一种奇特的方式“看”到血珠坠落的轨迹。那血珠并非普通的血液，而是李煜被毒杀时，滴在曲谱上的心头血所凝成的天罗卦象。
吴前伸出手指，轻轻拨动缠在指间的琴弦。每一根琴弦都是从地脉中抽出的龙气，蕴含着无尽的力量。随着他的拨动，琴弦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天籁之音。
然而，就在这时，残谱突然像是被点燃一般，自燃起来。火焰迅速蔓延，将整个残谱吞噬。但在灰烬之中，却有三百六十条金线腾空而起，线头系着显德七年那些枉死者的腕脉。
吴青山站在城下，看着这一幕，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拿李从嘉的亡国曲当武器？”他嘲笑着吴前的行为，似乎对这所谓的武器毫不在意。
说罢，吴青山猛地撕开身上的道袍，露出了他的胸膛。只见他的皮肉上，赫然刺着《破阵子》的全词，字迹清晰可见。
当那三百六十条金线触及到《破阵子》词句的瞬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金线竟然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反拽着一般，迅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囚笼。
吴前被困在这个由乐律与兵戈交织而成的杀局之中，无法逃脱。
"你错了，这是万家炊烟！"吴前咬破舌尖，血雾喷在虚空。金线突然软化，线头转向城外流民帐篷——妇人们缝补的麻线、孩童放飞的纸鸢线、甚至灶台蒸腾的热气，皆与残谱金线共鸣。
就在琴弦崩断的瞬间，整个太原城的地面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突然浮现出一幅巨大的五线谱。吴前毫不犹豫地踏上了"羽"音阶，只见金线如同有生命一般，随着他的步伐在空中穿梭。
金线首先穿过了一面萨满鼓，鼓皮上立刻显现出了周世宗暴毙时留下的爪痕，仿佛在诉说着那个惊心动魄的瞬间。接着，金线缠绕上了一具尸兵的头颅，骨缝中竟然渗出了赵光义手书的调兵符，这一发现让人震惊不己。
随后，金线勒住了逆乾坤阵盘，随着铜锈的剥落，阵盘上露出了《韩熙载夜宴图》缺失的一角。这一角的画面虽然残缺不全，但却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气息。
"看清了吗？"吴前猛地一拽主金线，夜宴图残缺处的真相终于展现在众人眼前。只见画中醉卧的乐师手里紧紧攥着半块虎符，而这半块虎符，竟然与吴道子天灵盖上嵌着的皇陵密钥一模一样！
就在众人惊愕之际，金线突然如同被激怒的毒蛇一般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吴青山钉在了城楼的匾额上。只听一声巨响，匾额上的"晋阳"二字瞬间碎裂成无数碎片，如雪花般飘落。而这些碎片在空中重新组合，竟然形成了一首《虞美人》的词牌。
李煜的残魂如同幽灵一般，从那错综复杂的线网中缓缓走出。他的身影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可能消散在这片虚空之中。然而，当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吴前那失明的眼眶时，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传递。
“当年母后教我音律时曾说过，真正的曲子并不在纸上，而是在人心之中。”李煜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带着淡淡的忧伤和感慨。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些原本松散的金线突然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迅速地收缩起来。眨眼之间，三百里的战场被编织成了一幅巨大的琴面，而每一个士兵都变成了这琴面上跃动的音符。
吴青山被困在词牌牢笼之中，他的笑声越来越癫狂，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然而，就在他狂笑之际，突然猛地咳出了一口带玉屑的黑血。那黑血溅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滋滋”的声响，仿佛在燃烧一般。
紧接着，那些金线如同嗅到了血腥的鲨鱼一般，迅速地钻入了吴青山的七窍之中。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金线硬生生地从他的身体里扯出了一根晶莹剔透的蚕丝。
这根蚕丝竟然是二十年前李莫哀难产时，接生婆用来扎脐带的冰蚕丝！
“姑姑……”吴前紧紧握住手中的蚕丝，仿佛那是他与姑姑之间最后的联系。
突然，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从太原城地底传来，声音清脆而响亮，在这寂静的地下世界中显得格外突兀。
吴前心头一紧，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冰蚕丝如同有生命一般，引导着那根金线缓缓渗入地脉之中。
金线在龙气的核心处盘旋，最终结成了一个巨大的茧房。而在茧房之中，一个小小的胎儿正安静地沉睡着，他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李煜词魂的气息。
吴前惊讶地发现，这个胎儿的脐带竟然与赵匡胤的十二旒冕相连，仿佛他们之间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就在这时，那本己经化为灰烬的残谱突然复燃起来，在空中迅速拼凑出一幅先天八卦图。
吴前见状，毫不犹豫地以蚕丝为爻，开始弹奏起那首《浪淘沙》的最后乐章。
随着他的弹奏，音波如涟漪般扩散开来，所过之处，金线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迅速将整个战场切割成无数个时空碎片。
显德三年的金陵雪夜、开宝八年的汴河血舟、太平兴国三年的邙山月落……这些历史的片段在金线的编织下，如同电影般展现在吴前的眼前。
而当最后一根蚕丝没入黄土之中时，整个晋阳城头突然长出了嫩绿的藤蔓，它们顺着城墙蔓延生长，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城市的新生。
吴前伸手触摸着那嫩绿的叶片，他惊讶地发现，叶片上的纹路竟然是一首全新的《霓裳羽衣曲》，而每个音符都映照着那些流民分食粥米的剪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