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寻了个餐馆落座,席间气氛凝重得似能攥出水来。平日那嘴巴像连珠炮似的陈哲,这会儿也噤了声,大气都不敢出。唯有陈语,那眼神活像两把利刃,时不时狠狠剐向安阳,仿佛盘算着真能从他身上剜下几两肉当下酒菜,直看得安阳脊背发凉。
安阳如坐针毡,没了胃口,匆匆扒拉几口,便借口抽烟逃也似地奔到餐馆外。他倚着墙,哆哆嗦嗦点上烟,猛吸几口,尼古丁的辛辣在肺里爆开,才稍稍抚平些许纷乱的心绪。
不多时,里头三人吃完。陈哲率先起身,脸上瞬间堆起嬉皮笑脸,把方才的压抑抛到九霄云外,扯着嗓子嚷:“学习这事可与我无瓜,拜拜了您嘞!”话毕,脚底抹油,一溜烟没了影,只剩安阳杵在两人身边,满脸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看着安阳坐立不安的样子,肖若轻轻笑了一声,说道:“走吧,该继续复习了!”说完,便当先朝图书馆走去。
“好……好的。”安阳结结巴巴应着,急忙跟上。进了图书馆,他拿起书就闷头背起来,试图借此平复慌乱的心情。
没一会儿,难题就冒了出来。安阳习惯性地看向肖若,转头一想还是找陈语吧,可陈语仿若没看见他一般,毫无回应。安阳没了辙,只能硬着头皮朝肖若靠过去。
肖若察觉到动静,放下手中的笔,耐心地为他解答。只是过程中,时不时会计算出错,每当算错,她都会迅速停顿一下,很快调整过来,继续轻声讲解,只是那攥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隐隐透露出她内心并不像表面这般平静。
陈语那双眼珠子像是黏在了安阳身上,直勾勾地瞪着,眼睛瞪得溜圆,仿佛要用目光在安阳身上钻出几个窟窿,非得揪出点异样不可。
安阳被盯得浑身发毛,憋了一整天的火“噌”地一下冒了起来,吼道:“你够了啊!这一整天眼睛就没从我身上挪开过,还有完没完!我到底咋招惹你了,这么死盯着不放!”
陈语脸色冷若冰霜,嘴角微微一撇,不紧不慢地丢出一句:“哟,我不过是瞧见有坨垃圾杵这儿,影响市容市貌,在想怎么处理而已。”
安阳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半晌才憋出话来:“……我真是服了,人有时候真的挺无助的!都跟你解释多少遍了,那就是个意外!我又不是成心占肖若便宜!”
“切~”陈语翻了个大白眼,阴阳怪气地呛声,“谁知道呢!我又不是禽兽,哪能摸得清禽兽脑子里在盘算啥!”话音刚落,她一个箭步插到安阳和肖若中间,双手像护崽似的把肖若挡在身后,扯着嗓子喊:“你这狗东西,亏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想泡我闺蜜!打今早儿买礼物那会你这么了解若若的时候起,我就看出来你对若若有贼心!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贼胆!”
肖若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立刻消失在这儿,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别……别吵了!安阳真就是睡着了,不是故意的,我都听见他打呼噜声了,你就别为难他了。”
听到这话,陈语身形猛地一僵,像是瞬间被定住了,脸上神色变幻,仿佛背后狠狠挨了一箭。她缓缓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肖若,嘴巴开合几次,却愣是半晌憋不出一个字来。好一会儿,才狠狠翻了个白眼,痛心疾首地说道:“若若啊……这货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主儿,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点优点,你可千万别被他给忽悠了!”
训完肖若,矛头立马又对准安阳,连珠炮似的数落起来:“瞅瞅你自已,要模样没模样,胖得跟个肉球似的,瞅着就邋遢;成绩更是一塌糊涂,回回考试吊车尾;体育呢,跑两步就喘得像个破风箱,干啥啥不行!性格还差劲,一点就着,跟个炮仗似的。也就眼光还行,能跟咱若若混到一块儿。要不是打小就认识,我这人人美心善,看你可怜,早八百年不搭理你了!你那些偷鸡摸狗的破事儿,我心里可都门儿清,若若你可千万别瞎了眼。”
“不是,哥们儿,这么埋汰人的?照你这么一说,我都不算个人了呗?”安阳听完,血气直往脑门冲,“咋的,我是吃你家大米了?管得也太宽了!”
陈语柳眉倒竖,张嘴就喷:“你说吃没吃?少在这儿叽叽歪歪,今晚我就杀到你家,非把吃的都给吃回来不可,吃完咱就一拍两散,恩断义绝!”
安阳也不甘示弱,扯着嗓子怒骂:“那行,吃完我家大米,我是不是还得顺道去你床上睡一觉?睡回本了,咱这交情也就算到头了,割袍断义,谁也别找谁!”
陈语终于羞红了脸,怒骂:“王八蛋,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噗嗤”,一直憋笑的肖若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抬手轻轻抹了下眼角笑出的泪花,捂着嘴笑道:“你们俩关系真好,真让人羡慕。”
“谁跟他关系好了?”两人跟约好了似的,异口同声怼回去,还同时极为默契地向对方投去不屑的一瞥,那神态如出一辙。
随着肖若这一打岔,两人谁也不理谁。陈语拉着肖若叽叽喳喳说着安阳从小到大的糗事,“若若我跟你说,这货打小就焉坏!小学就喜欢扯别的小男生扔进女厕所,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已想进……还天天拿着根坏掉的电灯管在楼下大喊‘看剑!’……巴拉巴拉……”
肖若听得津津有味,时而掩嘴偷笑,时而瞪大双眼,满脸好奇。陈语讲得起劲,还时不时偷瞄一眼不远处的安阳,故意拔高音量,故意让他听到,让他羞得无地自容。
安阳在一旁听得,脚趾都要抠出三室一厅了,有时候有的人活着,还不如别活着。再让陈语爆料下去,怕是安阳就要杀人灭口了,想到这儿,安阳蹭地一下站起身,三两下把陈语散落在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塞进她包里,紧接着拽住陈语胳膊就往图书馆外拖。
一边往外扯,一边慌慌张张跟肖若解释:“我俩突然有点急事,得先走一步,你也别学得太晚,注意休息啊!”
“狗东西!撒手!我又不是没长腿,自已会走!”陈语被拽了个踉跄,心里窝火,一只手被安阳死死箍着,另一只手和双脚却没闲着,在空中胡乱挥舞,雨点般朝安阳身上砸去,嘴里还不忘扯着嗓子朝肖若喊:“若若,回头发企鹅消息接着唠哈,等我收拾完这货!”
安阳哪敢松手,咬着牙,任凭陈语拳打脚踢,脚下步子加快,几乎是把陈语架出上了出租车。
刚坐进车里,陈语就跟川剧变脸似的,脸上都乐开了花,脑袋紧贴着车窗,眼睛直勾勾盯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嘴角咧得老高,乐呵地说:“这下好了,肖若把你那些糗事都听得真真儿的,你以后在她跟前也抬不起头,还惦记追人家?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安阳眉头紧锁,满脸无奈,目光在陈语身上定了好一会儿,嘴唇微张又合上,反复几次,像是艰难地吞咽着什么。
末了,他还是长叹一声,斟酌着字句说道:“陈语,你别再瞎搅和了,我跟肖若一丝可能都没有,也绝不能在一起,这点我心里清楚得很。”
说罢,安阳别过头,眼神透露着落寞,然后不管陈语的逼问一路沉默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