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更漏炸裂时,谢画棠的血己浸透反八卦图。翡翠金簪在朱砂痣里搅动,带出的不是血肉,而是三百颗金线虫凝成的命格珠。每颗珠子里都困着个陆沉,有的在刑场嘶吼,有的在河底溺亡,最年轻的那个正将獬豸面具扣在她脸上。
"画棠,烧了命盘会魂飞魄散..."陆沉残魂突然从珠串里渗出,指尖触到她颈间溃烂的莲纹,"你的肉身撑不过三刻。"
谢画棠折断金簪。簪尖爆开的萤火中浮出半张婚书,当年陆怀素按在她掌心的血指印正在蠕动——那根本不是人血,而是工部密制的"锁魂砂"。砂粒突然飞向废墟外的皇陵,在夜空拼出倒悬的紫微星图。
"左使大人好狠的心。"新帝的龙辇碾过星图,辇上垂落的金线虫缠成冕旒,"连自己的命格珠都舍得毁..."
人骨伞残柄刺穿龙辇。谢画棠在虫群中抓住那颗最亮的命格珠,珠内陆沉正在幽冥河边刻碑。当她的血渗入珠体时,碑文突然浮出水面——"爱妻谢画棠之墓"的"谢"字被改成了新帝的姓氏!
"原来如此。"她捏碎命格珠,飞溅的萤火中浮现陆怀素的身影。十二年前的雨夜,这位司夜台都统根本没去刑场,而是在工部密室重写婚书:"谢氏女命格贵重,当承幽冥之运..."
皇陵方向传来巨响。第九道墓门轰然倒塌,门内涌出的不是阴兵,而是三百名活生生的陆沉。他们或老或少,皆颈缠画皮丝,丝线汇聚到新帝掌心的玉玺上。
"朕用二十年光阴,将陆提刑的命格拆成三百份。"新帝扯动画皮丝,最苍老的陆沉立刻化为血雾,"谢左使每毁一颗命格珠,他就死一次。"
谢画棠的莲纹己蔓延到心口。她撕开衣襟,将金簪刺入心脏,挑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半块玉珏:"沉哥,你当年换给我的不是心..."
玉珏突然浮空。所有陆沉的幻影同时捂住胸口,他们的心脏在锦衣下显出玉质纹路。当谢画棠捏碎玉珏时,三百具幻影齐声惨叫,化作血雨浇在新帝的冕旒上。
"原来幽冥契是换命术!"她咳着金线虫大笑,"陆怀素把我做成你的替命傀儡..."
浑天仪碎片突然聚拢。顾九龄的残躯从地缝爬出,手中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寅时三刻!快毁命盘!"
谢画棠的掌心燃起九幽火。火焰触到反八卦图的瞬间,整座皇陵的地砖浮空而起,每块砖背都刻着陆沉的生辰八字。新帝的尖啸中,翡翠耳坠的残片突然暴长成剑——正是陆沉生前用的狭刀!
"画棠,看碑!"陆沉残魂突然凝实。他握住她持剑的手,剑尖刺穿新帝咽喉的刹那,第九道墓门内的无字碑浮现铭文:
**谢氏画棠,景隆二十西年七月初七殁,换陆沉廿载阳寿。幽冥为证,命盘同焚。**
剑锋搅碎玉玺时,谢画棠看见十二岁的自己躺在棺中。陆怀素将玉珏塞进她嘴里,獬豸面具下的泪混着血:"画棠,沉儿的命太苦,你替他活..."
三百陆沉的幻影突然汇聚。他们撕开胸膛,将玉质心脏拼成完整的命盘。谢画棠在烈焰中抱住最年轻的陆沉幻影,九幽火顺着莲纹爬上发梢:"沉哥,这次我们一起走奈何桥。"
卯时的晨光刺破浓雾时,新帝的残躯正在融化。钦天监废墟上浮出三百块新碑,每块都刻着"陆沉谢画棠合葬于此"。浑天仪的残骸拼成,窥管中残留着半片翡翠耳坠,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轻鸣。
更夫捡起崩碎的梆子,发现内壁刻着行小字:**景隆二十五年七月初七,帝星陨,幽冥开。**
(第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