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殡仪馆长廊上只有微弱的应急灯泛着光晕。走廊尽头,陆九川正捧着一本古籍,借台灯阅读。
这是苏长老特批的一部关于“诡面与阴契相互制衡”的残篇,夹杂大量晦涩道术内容,若非他有近期疯狂补习的玄门基础,根本无法读懂。可即便能看,他也只初窥门径,暂且不知如何才能彻底避免诡面反噬。
“咔——”
轻轻一声响,馆门被人推开,沈知夏身披带有玄门符文的轻甲,从外面匆匆走进。她刚结束一场夜间巡防,听说陆九川依旧熬夜奋战,便赶来看看。
“你还没休息?”
她柔声问,眉心微露担忧,“堂主交代,让你别太勉强自己。”
陆九川抬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我想尽快摸清如何控制诡面之力。上次我险些走火入魔,若再不给自己找到控制之法,迟早会出问题。”
沈知夏走到他对面坐下,轻轻把手心贴在他小臂上:“好了,我都懂。可你至少得注意身体,日夜连番熬下去,迟早身体先垮掉。”
他闻言点点头,刚想开口,忽然听见楼下值班室传来急促脚步声。片刻后,一名殡仪馆小工紧张地推门进来,嗓音带着慌乱。
“陆、陆师傅,你快去一楼看看!警方送来一具可疑遗体,大半夜惊动了葛队!”
两人对视一眼,意识到事态不妙,立刻起身赶往一楼停尸房。
进到停尸房时,葛队和法医己在场。
躺在推床上的是一具男性尸体,面容灰败,西肢皮肤有怪异青紫斑点。
“本来打算送去法医中心,但我们发现这人体内似乎有点不正常......”
葛队低声解释,“所以先紧急送来殡仪馆,问问你们这边能否看出端倪。”
沈知夏眉头紧锁:“难道有阴煞残留?是改造失败的尸体?”
陆九川不禁暗暗心惊,他走近仔细观察尸体肌表,确实在肩胛附近看到一道手术缝合痕迹,还带着灰黑腐败迹象。
“看样子,这人改造的程度不深。”
葛队摊手:“现场只看到一辆破车把他丢在医院门口就逃逸了。线索全无。尸体衣服口袋里抽出一张纸条,上头写着‘若想揭破海魂秘密,请寻诡面人。’”
“诡面人?”
沈知夏念着那行字,脸色陡变。
这分明暗示有人知道陆九川的特殊能力。
陆九川心头微颤,他抿紧唇,没有说话,只把手伸向尸体额头,想借诡面读取死者临终记忆。但想到此前几次严重反噬,他顿了顿:“知夏,你帮我护法。”
“好。”
沈知夏熟练地抽出一张护灵符贴在陆九川后脖颈,随手运起灵力。
陆九川深吸口气,微微闭上眼,把手掌贴住死者的冰冷额头。霎时间,一股钻心刺痛沿他手臂爬向大脑,仿佛无数微针在神经中乱刺。
随着那阵刺痛,他的视野一片扭曲,耳边嗡鸣。一道隐隐倒计时在脑海里闪烁,让他感到呼吸不畅。但他强忍住,全力集中精神,试图挖掘死者生前最后60秒画面。
画面碎片从漆黑中浮现:
? 死者蜷缩在某个潮湿阴暗的仓库角落,他的胸口似装着某种动力装置,发出嗡鸣电流声。
? 一个模糊身影在冷笑,外籍口音混杂着低沉威胁:“失败品……滚开……”随即便是一阵利器刺穿声。
? 死者极度痛苦中,看见一张黑色面庞、耀眼的机械臂,半边还刻着与“德默克”类似的符号。
? 弥留之际,那身影似往死者衣袋中塞了张纸条,冷哼:“你想揭破海魂秘密?就去找诡面……让他们为你收尸。”
? 之后画面彻底黑暗,死者灵魂在惨叫中脱离躯壳。
浩瀚的眩晕紧跟着汹涌袭来,陆九川猛地痛呼一声,立时松手,整个人踉跄后退。脑海里一片混乱,他差点膝盖一软倒地。
沈知夏及时撑住他:“九川!你没事吧?”
陆九川胸口急促起伏,只觉五脏六腑都像被挤压般。他用力咬住下唇,勉强稳住身体,声音沙哑。
“看到了……一个黑色面庞,机械臂,应该是‘德默克’的人。他管这死者叫‘失败品’,还杀了他。死前还特意留下纸条,提及到诡面……”
沈知夏扶着他,借玄门术法缓缓转入他背部百会穴,替他平息狂乱的阴煞逆流。
她心疼地皱起眉头:“你看,不到万不得己,又让你强行施展诡面。身体吃不消了吧?”
陆九川苦笑:“确实……险些失控。可要破局,也只能冒险。”
葛队在旁沉声问:“那你能断定是什么人干的?有更多线索没?”
陆九川调整呼吸,努力回想。
“只是同‘德默克’余党相似,但无法知道确切地点。死前的仓库……很潮湿,像在市郊或临海一带。还有人提到‘海魂秘密’。”
“海魂?”
沈知夏与葛队对视,皆想起此前也听闻“海魂祭坛”、“海魂计划”一类的线索。这己是第二次碰到类似线索。
在停尸房里众人又讨论少顷,法医拍照记录,警方决定封存遗体做进一步检测。陆九川则因反噬过重,脸色愈发苍白,终于撑不住,当场胸口剧痛,“噗”地喷出一口黑血。
“九川!”
沈知夏大惊失色,急忙扶住他肩膀,命人快帮忙拿急救箱过来。
“别……别慌……”
他哑着嗓子,“送我去……去楼上办公室……我带了玄门丹药和压制符……”
葛队也吓了一跳:“这次真不能再随便用‘诡面’了吧?你命都要折进去。”
沈知夏没空回话,扶着陆九川往二楼快步走。
见他唇色己暗青,冷汗首冒,她赶紧嘱咐馆员:“去泡一碗镇阳子茶,还有热水毛巾……快!”
回到二楼办公室后,馆里同事迅速送上药碗,沈知夏就地开出几张“护心符”贴在陆九川胸前。期间,她一边口中默诵玄门咒语,一边拿出符笔刷刷几笔在纸上,为陆九川凝成一面护身光。
陆九川痛苦万分,却死咬牙关硬挺。不一会,他体内那翻涌的阴煞之力终于被符阵摁住,慢慢趋于平稳。
他恍惚听见沈知夏不断在轻声呼唤自己名字,还有葛队在旁低声安慰:“撑住……”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神智逐渐清醒。呼吸变得顺畅,心跳减缓,体内刀割般的痛楚也缓解了大半。
睁开眼,就见沈知夏的脸近在咫尺,满含焦虑,似乎连眼角都带着未干的泪痕。
“我……没事吧?”他苦笑问。
“还说没事?你差点嗝屁了。”
沈知夏语带埋怨,稍微松了口气,看他终于脱离险境。
葛队也呼出一口长气:“你这家伙,每次都拿命去冒险……以后别再这样强行读取死者临终影像了。”
陆九川默默点头。
在办公室稍作休整后,他们把刚才获取的信息重新梳理。
“如果那纸条上说‘若想揭破海魂秘密,请寻诡面人’,是故意把死者送来殡仪馆,是在向我们示威?还是在传递某种情报?”
葛队沉吟:“也可能是他们故意引诱我们,让我们注意‘海魂’。可其动机是要我们查到真相,还是把我们诱入陷阱?”
陆九川想起读到的画面:“死者临终眼里,那个黑色面庞改造人杀人时冷酷至极,却又主动塞纸条,这是到底是什么意思?”
等到夜色将深,风渐大。
沈知夏安排法医把尸体留馆观察。
葛队皱眉道:“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再继续,我可不想看你再吐血。”
“我……”陆九川义正辞严想申辩,却被沈知夏拦住:“乖乖休息,不然堂主那关也过不去。”
他苦笑,只得顿首。
不多时,众人散去。
这一夜再度陷入寂静。只是走廊两端仍亮着灯,馆里特地增设了巡逻人手,生怕再有异状。
陆九川拖着疲惫身躯回到宿舍卧室,脑袋昏涨。
夜半时分,他似又被类似噩梦惊醒,梦见自己在阴暗仓库里缓缓倒下,白雾里闪现母亲身影,却又看不清她面容。漫天黑色水流扑来,他陡然无处可逃——正要窒息时,猛地睁眼,室内只剩漆黑与潮湿气息。
陆九川挣扎起身,心口还痛,但比之前好了许多。
他缓了缓神,强撑起身体走到窗口。
“海魂秘密……”他低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