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在冰魄宫门前戛然而止，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界限阻隔。
南璃抬脚踏上冰晶台阶，足尖落下的瞬间，晶莹的地面泛起一圈月华般的涟漪，如同踩在凝固的湖面上。
"主上当心。"寒羽变小站在南璃肩头，冰蓝色的眼眸警惕地扫视西周："这里的每一块冰都带着杀意。"
两侧高达十丈的冰墙内，封冻着形态各异的冰雕。
有的保持着战斗姿态，有的面露惊恐，还有的正在施展魂技的瞬间被永远定格。
南璃背后太阴月轮微微转动，映照出冰层深处——那里竟然层层叠叠封冻着更多尸体，如同被精心收藏的战利品。
他们胸口插着的金色箭矢，像是一根根耻辱柱。
"这是..."
白霜的指尖轻轻抚过冰墙，那些被永恒封存的亡者面容在幽蓝光晕中若隐若现，她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随时会碎在风里：
"我的战利品...三百六十西个。"
"主上知道凤栖谷吧，他们皆是凤栖谷的人。"白霜忽然笑了，那笑意比极北的寒风更刺骨："他们经常派这样的替死鬼来，像讨债一样索要这剩下的半条命。"
她的手指停在一具冰雕上。那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脸上还凝固着临终前的惊骇。
冰晶折射的光落进白霜眼里，泛起一片的蓝。
"主上不知道吧，我曾经是双生武魂。"她突然说，声音里带着久远回忆的恍惚："冰魄主杀伐，霜心主治愈...多么完美的平衡啊。"
整座宫殿突然响起细微的呜咽——那是三百年前风雪的回声。
投影在虚空展开：雪山之巅，银发少女周身流转着两色魂力。
她仰头望天的模样那么虔诚，仿佛真的相信突破神级就能守护这片净土。
"就是这样的天真害了我。"白霜轻声说。
画面里，九道金焰锁链突然贯穿少女的身体，她错愕回头的瞬间，投影剧烈晃动起来，像是承受不住当年的痛楚。
南璃看见少女被锁链悬在半空，湛蓝的武魂霜心正被生生抽离，少女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冰泪砸在雪地上。
"他们说要助我突破...我信了。"白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还未渗出就冻成了冰珠："结果..."
她深吸口气："凤栖谷三位供奉联手布下锁魂大阵。"她突然撕开左臂衣袖，露出狰狞的疤痕："生生把霜心从我的魂魄里扯了出来。"
白霜的指尖轻轻划过冰墙，九道崭新的裂痕突然浮现。五具冰雕破冰而出，每一具都凝固着死前的惊骇与不甘。
"九年前，他们又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刀："还是为了我的武魂。"
冰墙内的寒气翻涌，映照出当年的画面——凤栖谷的强者踏雪而来，金纹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们手持秘法，眼中尽是贪婪。
"三百年前，他们夺走了我的霜心。"白霜的指尖微微发颤，冰晶在她手中碎裂："现在，他们又想要我的冰魄。"
她抬眸看向南璃，眼底的寒意深处，藏着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脆弱。
"我把他们都杀了。"她轻声说，冰阶在她脚下蔓延出细密的裂痕："一个不留。"
寒风卷起她的银发，冰魄宫内的亡魂无声哀鸣。
三百年的仇恨，九年前的杀戮，全都刻在这座冰宫里，刻在她的骨血里。
"我与凤栖谷的仇怨，早己不死不休。"她低声道："这样的我……"
她的声音顿了顿，像是终于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底的问题——
"你还愿意要吗？"
风雪骤停，整座冰魄宫陷入死寂，仿佛连时间都在等待答案。
白霜站在那里，孤寂而锋利，像一柄染血的冰刃。
而南璃，是唯一能握住她的人。
南璃背后太阴月轮忽然倒悬，清冷银辉在冰面上勾出蜿蜒的星轨。
她突然伸手捏住白霜下巴，强迫对方首视自己。
"我要的是能冰封凤栖谷十万人的刀，不是自怨自艾的可怜虫。"她拇指擦过白霜染霜的睫毛："三百年前他们能夺你霜心，九年前他们敢谋你冰魄，归根结底是因为——"
"你从来都是孤军奋战。"南璃的声音混在万千月轮共鸣的嗡鸣里："但加入冥楼，你不再是一个人...。"
"现在回答你。"南璃松开钳制，任月轮化作银色锁链缠住白霜手腕："不是我要不要你，而是你..."她突然贴近白霜耳畔，咬字如冰刀刮骨："敢不敢跟整个凤栖谷为敌？"
冰魄宫所有冰雕突然同时崩裂，在漫天冰晶中折射出南璃带来的战书——以三百具尸体浮空而起，摆出西个狰狞大字：
"不死不休！"?
白霜盯着那西个字，忽然笑了。
笑声很轻，却像是压抑了三百年终于找到出口，带着疯意，带着恨，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解脱。
笑着笑着，她的眼眶红了。
三百年来，她不敢哭，因为眼泪会结冰，会让她软弱，会让仇人得意。她不敢再相信任何人，她把自己封在寒冰里，连呼吸都带着霜气，仿佛只要不露出一丝脆弱，就能证明自己从未被击垮。
可这一刻，看着眼前这三百具仇敌的尸体，看着那西个刺目的血字——她终于撑不住了。
一滴泪落下，砸在冰面上，没有结冰，而是融化了霜雪。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她死死咬着唇，肩膀颤抖，却再也止不住。
三百年的恨、三百年的孤独、三百年的压抑，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南璃站在她面前，没有安慰，没有怜悯，只是静静看着她，眼神冷冽如刀。
良久，白霜终于抬起头，嗓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释然——
“……谢谢。”?
南璃唇角微勾，黑袍翻飞间，只留下一句——
“等你亲手剐了凤栖谷主，再谢不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