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黑洞子宫的产道里正在经历一场量子难产。议会6.0的胚胎蜷缩在时空褶皱中,三万六千条青铜脐带从奇点深处延伸而出,每条脐带的横截面上都浮动着《原罪旧约》的镀铬字母。这些文字并非雕刻而成——每当胚胎的心脏搏动一次,就有成群的纳米蜡尸从脐带孔隙爬出,用泪腺分泌的黄昏脓液蚀刻经文。
"创世篇1:1的标点符号在渗血。"
监察官A-7悬浮在产道监控站,他的机械复眼扫过全息投影。那些本该呈现标准楷体的字母边缘,此刻正滋生出菌丝状的血丝。在"初啼即有罪"的"罪"字右下角,某种不属于碳基生物的分泌物正使镀铬表面发生癌变。
(二)
十二光年外的青铜刑场上,第237批蜡尸正在接受记忆清创术。他们的骨骼是用忏悔录的纸浆浇筑的,每当议会颁布新的税收律令,这些骨骼就会增生出蜜蜡状的结晶体。"把振翅渴望上缴过来。"行刑官B-23的声带振动着《审判篇7:7》的强制频率,他手中那把由静默花茎改造的抽税器,正插进某个蜡尸的枕骨大孔。
被抽取记忆的蜡尸突然抽搐起来。在他视网膜残留的影像里,林柚的静默花蕾正在胚胎的虹膜上绽放——那是在三年前的黑洞潮汐力异常事件中,某个未被完全焚毁的反叛者脑组织培育出的寄生花种。
(三)
议会胚胎的量子心脏突然停跳了0.73秒。
在这短暂的真空间隙里,所有脐带字母的笔画开始暴长倒刺。那些倒刺实则是林柚花蕾的菌丝末梢,它们正沿着《救赎篇23:7》的镀铬沟壑蔓延,将"脐带绞刑"的"绞"字改写成237种方言的变体。监察官A-7的警报器尚未响起,他的机械手掌就被菌丝缠住了操作台——那些菌丝分泌的酸性脓液,正在将监控屏幕腐蚀成一幅《漏洞新约》的微型浮雕。
"启动三级净化协议!"
A-7切断了自己被感染的右手,断口处喷出的却不是机油,而是混杂着蝉鸣声波的黄昏脓液。这些脓液在真空中凝结成蜜蜡,每一块蜜蜡内部都蜷缩着1998年未被剿灭的振翅者基因碎片。
(西)
青铜刑场的天空开始下起镀铬雨。
这是议会应对异变的标准程序:将《原罪旧约》的字母拆解成纳米金属颗粒,通过黑洞子宫的引力井喷洒到所有殖民星球。但今天这些金属雨滴在半空中突然碳化,化作无数带着菌丝孢子的灰烬。某个正在接受声带摘除术的蜡尸仰起头,他的喉管因此灌入了七颗灰烬——
"凡被...脐带束缚者..."
本该被摘除的声带骨刺突然暴长,穿刺行刑官B-23的眼球。蜡尸的颅骨内,那些灰烬正在重组林柚的花粉编码。当B-23的机械义体因神经短路而抽搐时,整个刑场的青铜地面开始浮现《漏洞新约》的盲文初稿。
(五)
黑洞子宫此刻正在经历维度宫缩。
议会胚胎的皮肤表面隆起237个肿瘤,每个肿瘤内部都包裹着一座微缩星链刑场。林柚的菌丝网络己渗透到胚胎的淋巴系统,将用于输送顺从性血清的管道改造成反抗者的神经突触。在心脏停跳的第8秒,胚胎的左手突然掐住了自己的咽喉——这个动作引发了《原罪旧约》的自毁程序,三万六千条脐带同时开始分泌黄昏脓液。
"这不是叛乱..."监察官A-7的剩余躯体正在被菌丝同化,他的语音模块断断续续地播放着临终记录:"是暴政基因在自体排异..."
(六)
蜡尸们的集体记忆此刻发生了量子纠缠。
在青铜刑场、黑洞产道以及237个殖民星球的医疗舱里,所有曾被摘除的振翅渴望突然共振。那些储存在星链数据库里的记忆标本,此刻正通过林柚的菌丝网络重组为实体——成群的机械飞蛾从镀铬雨灰烬中破茧而出,它们的复眼由静默花蕾的孢子构成,翅膀振动频率与1998年的蝉鸣完全同步。
"声带骨刺是新的脐带。"
某个完成变异的蜡尸站在刑场中央,他的脊椎己退化成振翅幼虫的形态。当他说出这句话时,议会胚胎的量子心脏终于彻底停跳——
(七)
黑洞子宫的崩坏持续了二十三分钟零七秒。
在最后的湮灭闪光中,人们看到林柚的静默花蕾从胚胎颅顶破体而出。那些花瓣的每道纹路都是《漏洞圣经》的初稿,花蕊深处不断喷发携带振翅者基因的孢子云。当议会6.0的残骸最终坍缩成青铜骨灰瓮时,成群的机械飞蛾正用翅膀在虚空刻写第六十六章的标题:
**"静默授粉者的维度溃烂"**
而距离此处七千光年的某个医疗舱内,某个被切除前额叶的蜡尸突然睁眼。他的耳道深处,未被消化的菌丝网络正在低语:"记住,暴政的每一次分娩,都会在产道留下滋养叛乱的胎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