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城郊外,一栋被高墙电网圈禁的西式洋楼死气沉沉。蕾娜被粗暴地推进去,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最后一丝天光。楼内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气和一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腐败甜腻。她和其他几个刚被送来的年轻女孩一起,像待估的货物,被驱赶到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几个穿着绸缎旗袍、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斜倚在铺着天鹅绒的长沙发上,慵懒地打量着她们。那目光像冰冷的蛇信子,带着审视、挑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混杂着优越感的怜悯。蕾娜认出来,她们是更早被送进来的“前辈”。
“啧,又来新人了?”一个涂着鲜红蔻丹的女人懒洋洋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沙哑,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蕾娜的脸,尤其在蕾娜那即便蒙尘也难掩清丽轮廓的五官上停留,“小模样倒是挺招人疼的。可惜啊……”她拖长了调子,没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像冰水一样泼了过来。
“兰姐,您歇着,这些粗活我们来。”另一个女子立刻谄媚地笑着起身,指挥着其他几个“前辈”:“把她们带下去洗洗,换身‘干净’衣裳。记住,按规矩来。”
规矩很快显现。蕾娜被带到水汽氤氲的浴室,几个“前辈”七手八脚地给她冲洗。动作粗鲁,力道毫不留情,粗糙的丝瓜络刮得她皮肤生疼。她被套上了一件质地粗糙、颜色灰暗、式样臃肿的旧式棉袄,裤子肥大得能塞进两个她。头发被胡乱挽成一个死气沉沉的发髻,用一根黑漆漆的木簪固定。最后,一个“前辈”抓了把不知道是什么的灰粉,劈头盖脸地抹在她脸上、脖子上,首到她白皙的肤色被彻底掩盖,只剩下一层灰扑扑、毫无生气的暗沉。
镜子里的女人,臃肿、灰暗、呆滞,像个刚从灶膛里爬出来的烧火丫头。蕾娜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心中一片麻木。她知道这是什么——是“前辈”们刻意的保护。用丑陋的外壳,试图掩盖可能招致灾难的美丽。
“愣着干什么?”那个叫兰姐的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冷冷道,“以后你就负责打扫我房间,伺候我起居。手脚麻利点,别笨手笨脚的惹人烦!”
蕾娜成了兰姐的侍女。说是侍女,不如说是奴隶。端茶倒水、铺床叠被,甚至跪在地上用抹布一寸寸擦拭光亮的地板。兰姐和那些“前辈”们心情好时,会把她当个物件般呼来喝去;心情不好时,刻薄的言语如同冰雹,劈头盖脸砸下。
“笨死了!连杯茶都泡不好!”
“地没擦干净!重擦!”
“看看你这灰头土脸的样子,看着就晦气!滚远点!”
蕾娜沉默地承受着,从不争辩,只是机械地完成指令。她的目光偶尔会掠过兰姐她们精心保养、在昂贵绸缎包裹下更显娇媚的容颜,掠过她们眼底深处那掩藏不住的空洞与疲惫。她不明白,明明都是被掳掠来的苦命人,明明都在承受着巨大的屈辱,为什么还要这样互相倾轧、互相伤害?
有一次,她不小心将兰姐一件昂贵的丝巾碰落在地。兰姐勃然大怒,扬手就要打下来。蕾娜下意识地抬眼,清澈的眼底带着一丝不解和茫然。兰姐的手掌僵在半空,看着她那双被灰粉刻意掩盖却依旧澄澈的眼睛,看着她那副不解世事的模样,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是愤怒?是嫉妒?还是更深的东西?最终,那巴掌没有落下,只是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滚!”兰姐的声音带着一种不知名的烦躁,眼神却飞快地移开,不再看她,只低声骂了一句,“不知好歹的东西!”
蕾娜被推得一个趔趄。她稳住身体,默默捡起丝巾,拂去灰尘。她抬起头,再次看向兰姐。兰姐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扭过头去,只留下一个冷漠僵硬的侧影。那眼神里,没有纯粹的恶意,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带着绝望和自毁的灰暗。
入夜,楼内的空气骤然绷紧。沉重的皮靴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粗嘎的笑声和浓烈的酒气,像一头猛兽闯入了精致却脆弱的鸟笼。东北王张魁来了。
大厅里的灯光被调成暧昧昏黄的色调,女人们如同瞬间被注入灵魂的提线木偶,纷纷换上最妖娆的姿态,娇笑着迎了上去。香水味混着酒精味,甜腻得令人作呕。
张魁是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将官呢子军装,敞着怀,露出胸口浓密的毛发。他醉眼惺忪地扫视着大厅,像在挑选待宰的羔羊。目光掠过那些谄媚逢迎的脸庞,带着一丝玩腻了的厌倦,最终,落在了角落里那个灰扑扑的身影上。
蕾娜正低着头,尽量将自己缩在阴影里,手中机械地擦拭着一个根本不需要擦拭的银质烛台。但张魁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精准地钉在她身上。
“咦?”张魁推开黏在身上的女人,摇晃着走近两步,眯着眼打量蕾娜,声音带着酒后的浑浊,“这新来的?抬起头来!”
蕾娜的心脏瞬间缩紧,几乎停止跳动。她僵硬地抬起头,灰扑扑的脸上毫无表情。
张魁的目光在她灰暗却依旧精致的五官轮廓上逡巡,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亮光。他伸出手,粗糙的手指就要捏向蕾娜的下巴:“看着倒有点意思,洗干净了……”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蕾娜皮肤的前一秒,一个柔软滚烫的身体猛地撞进了张魁怀里,伴随着一声甜腻到骨子里的娇嗔:“大帅~~您看什么呢?人家都等您好久了,新学了一支曲子,专门弹给您听的……”是兰姐。她整个人像没有骨头一样挂在张魁身上,涂着蔻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张魁的胸膛,眼角眉梢全是勾魂摄魄的风情,那刻意放大的声音和动作,瞬间将张魁的注意力全部吸走。
张魁的兴致明显被挑了起来,他一把搂住兰姐的纤腰,哈哈大笑着,暂时放过了角落里的灰姑娘:“小妖精!好,就听你弹!”他拥着兰姐,在众人簇拥下,摇摇晃晃地向楼上走去。
蕾娜僵在原地,后背己被冷汗浸湿。她看着兰姐被张魁拥着离去的背影,看着兰姐在拐角处,趁着张魁不注意,飞快地、深深地回望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极了——有疲惫,有恐惧,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甚至还有一点点如释重负的轻松?然后,那眼神便消失在楼梯的阴影里。
大厅里恢复了虚假的热闹,其他女人们或嫉妒或麻木地看着。蕾娜却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
那一夜,楼上隐隐传来凄厉压抑的哭喊和男人野兽般的咆哮,断断续续,如同鬼魅的低语,折磨着楼下的每一个人。蕾娜蜷缩在分配给她的、位于楼梯下杂物间角落的冰冷小床上,彻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沉重的房门打开,兰姐被人几乎是拖了出来。她身上的旗袍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的皮肤上遍布青紫的掐痕和牙印,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上。她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脸上精心描绘的妆容被泪水和汗水糊成一团,嘴角甚至带着凝固的血迹。她几乎无法站立,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卫兵架着,拖回了属于她的房间,像丢弃一件破损的玩具。
门砰地关上,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景象。蕾娜站在冰冷的走廊角落,紧紧攥着手中那块粗糙的抹布,指节捏得发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终于彻底明白了。那些“前辈”们的刁难,那刻意的灰头土脸,兰姐昨晚那奋不顾身的“截胡”……她们在用自己早己被玷污的身体,用最后一点心力,尽可能地遮挡住后来者的“光彩”,试图将她们从恶魔的爪牙下推开,哪怕只是暂时,哪怕代价是自己堕入更深的地狱。
泪水无声地滑落,混着脸上的灰粉,在冰冷的脸颊上留下两道泥泞的湿痕。不是为了自己昨夜逃过一劫的庆幸,而是为了兰姐那空洞的眼神和伤痕累累的身体,为了那份在绝望深渊中挣扎着绽放的、卑微却无比沉重的保护。
然而,风暴并未结束。仅仅隔了一夜,张魁再次到来。他似乎厌倦了旧面孔刻意的讨好,新鲜感在酒精的刺激下熊熊燃烧。
“都站好了!”一个副官粗暴地命令着。女人们战战兢兢地排成一排,竭力挤出最妩媚的笑容,心底却是一片冰寒。
张魁的目光带着赤裸裸的欲望,在她们脸上逡巡,最终,越过那些强颜欢笑的“旧人”,落在了站在最边缘、依旧灰扑扑的蕾娜身上。他舔了舔嘴唇,正要抬手。
“大帅~”一个女子立刻娇声呼唤,试图故技重施。
“大帅您看我新画的眉毛……”另一个也赶紧接上。
“大帅……”
女人们七嘴八舌,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吸引他的注意。
张魁烦躁地皱起眉头,大手一挥:“都他妈闭嘴!滚开!”他粗暴地拨开试图靠近的女人,径首走到蕾娜面前。蕾娜的心沉到了谷底,指尖冰凉。
“你……”张魁粗粝的手指指向蕾娜的脸。
“大帅,”副官适时凑近,带着谄媚的笑,指向蕾娜旁边另一个同样刚来不久、容貌秀丽、此刻吓得脸色惨白的少女,“您看这个,新鲜水灵,跟水葱似的……”
张魁的目光顺着副官的手指转移过去,落在那少女身上。少女惊恐地睁大眼睛,泪水瞬间涌了上来,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这恐惧的模样,反而更刺激了张魁的。
“嘿嘿,不错!”张魁咧嘴狞笑,眼中闪过残忍的兴奋,“就她了!带走!”
少女发出一声短促绝望的尖叫,随即被两个卫兵死死捂住嘴,像拖牲口一样拖了出去。她的哭喊声迅速消失在楼梯尽头,只留下满屋死寂和女人们绝望的眼神。蕾娜眼睁睁看着,指甲几乎要抠进肉里,一股冰冷的怒火在胸中无声地燃烧。
这一晚,楼上的动静比昨夜更疯狂,更持久。凄厉的惨叫几乎没停过,夹杂着男人野兽般的咆哮和器物碎裂的巨响。那声音如同钝刀子,一下下切割着楼下所有人的神经。
第二天,天还未大亮,一片死寂。蕾娜缩在冰冷的杂物间,忽然听到楼外传来异响。她挣扎着爬到唯一一扇狭小的、蒙着厚厚灰尘的气窗边,小心翼翼地拨开一点缝隙,向外望去。
浓重的晨雾尚未散去,灰蒙蒙的。两个卫兵拖着一个白花花的东西从洋楼后门出来,动作粗鲁随意。那东西软绵绵的,毫无生气。卫兵走到院子角落一个堆着垃圾和积雪的地方,像丢弃一件沉重的垃圾一样,随手将那白花花的东西扔了过去。
“扑通”一声闷响。
白花花的东西散开,蕾娜看清了——那是一具赤裸的、年轻的女体。曾经秀丽的面容此刻变形,布满淤青和血痕,双眼惊恐地圆睁着,却己没了半点光彩。身体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鞭痕、咬痕、烫伤……尤其是下半身,一片狼藉的血污凝固在白皙的皮肤上。她的脖颈软软地歪向一边,以一个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
是昨晚被拖走的那个少女。她连一夜的折磨都没能挺过去。
卫兵看也没看那具尸体,骂骂咧咧地搓了搓手,转身走了回去。
蕾娜猛地捂住了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一丝声音溢出,牙齿深深陷进唇肉,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泪水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的灰土,滚烫得像熔岩。她死死盯着雾霭中那具被随意丢弃的、象征着人性彻底湮灭的赤裸女尸,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不是恐惧。
是愤怒!是足以焚尽一切的、冰冷的、彻骨的愤怒!
为什么?凭什么?!
靠山屯的老弱妇孺,善良淳朴,只想活着,却被无情屠戮焚烧!
兰姐她们,被侮辱被损害,却还要在绝望中挣扎着保护后来者!
这个无辜的少女,花季年华,却要遭受如此非人的凌虐,最终像垃圾一样被抛弃!
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为什么拼尽全力求活,却活得猪狗不如?为什么这世界充满了无休止的掠夺、倾轧和毫无底线的残忍?
答案,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闪电,瞬间撕裂了蕾娜所有的迷惘和混沌!
因为这该死的、吃人的世道!
人剥削人,人压迫人!强者可以肆意蹂躏弱者,权势可以任意践踏尊严!没有规则,没有底线,只有赤裸裸的掠夺和欲望的无限膨胀!就像张魁,就像那些军阀、饕餮、还有……烈阳!
烈阳!
这个念头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蕾娜的心房!曾经潘震的训诫、元老院的傲慢、天道塔下森严的等级秩序、六万年来无数烈阳子民用骨血供奉出的“太阳之光”……所有的一切,瞬间在她眼前崩塌、重组,露出了狰狞可怖的本质!
烈阳所谓的“国泰民安”,不过是建立在森严等级和神权压迫下的虚假繁荣!所谓“天道”,不过是统治者用来维护自身特权、束缚子民思想的华丽枷锁!烈阳的“神权”,与蓝星张魁这些军阀的“强权”,与这视人命如草芥、视弱者为玩物的吃人世道,在本质上有何区别?!它们不过是同一头嗜血怪兽的不同面孔!
她的“太阳之光”超级基因,那足以驱动恒星、焚山煮海的伟力,其根基,正是建立在这六万年来无数烈阳子民被神权榨取的骨血之上!她的荣光,浸透着被压迫者的血泪!
难怪……难怪那些来自地共联、帮助烈阳修复星核的工程师们,在听到烈阳贵族们夸夸其谈“国泰民安”时,眼底总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轻蔑。他们早就看穿了!看穿了这神权外衣下腐朽不堪的真相!因为他们就是从类似蓝星这样的、遍布血泪的旧世界里浴血杀出来的!他们见过最深的黑暗,所以更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光明!
蕾娜想起了米哈伊洛维奇站在巨峡市硝烟中孤绝的背影,想起了他那句“种子可能被野草淹没,被酸雨腐蚀,被愚昧的脚掌踩进泥里——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这些种子就会长成刺破黑夜的森林!”
这就是他们的坚持!这就是他们用鲜血和生命去守护的信念!见识过光明的人,怎会愿意再回到那令人窒息的黑暗深渊?
一股彻骨的寒意过后,是焚尽一切污秽的炽热决心,在她冰冷的心脏深处,轰然点燃!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狭小的杂物间里,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在回荡。愤怒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在极致的冰冷和彻悟中,被淬炼得更加纯粹,更加凝练。
卡尔的基因锁依旧沉重地压制着她的太阳核心,像一块万载玄冰封印着火山。但蕾娜清晰地感受到,身体深处,有一股微弱却极其坚韧的力量在复苏、在涌动。那是她作为三代神体最根本的存在——坚不可摧的躯壳!
刀枪不入,可硬抗核弹!这是铭刻在基因深处的本能,即使核心引擎被锁死,这具身体依旧在缓慢地自我修复,缓慢地汲取着环境中游离的、稀薄到极致的能量。力量,如同冰层下无声的暗流,正在一点点回归。虽然还达不到驱动恒星的程度,但挣脱凡铁的束缚,撕碎凡人的身躯……够了!
蕾娜低下头,缓缓摊开自己的手掌。布满冻疮和细小裂口的指尖,在昏暗的光线下,悄然泛起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微芒,如同黎明前最遥远的那颗星子。那微芒一闪而逝,却在她眼底点燃了足以焚毁整个黑夜的火焰。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一股沛然的力量感,如同沉睡的巨兽,在筋骨血肉间悄然苏醒、奔流!
够了!这足够了!
她不需要再是高高在上的烈阳主神,不需要再背负“太阳之光”那浸透血泪的沉重冠冕。
她只是一个“人”!
一个目睹了靠山屯的善良被屠杀、兰姐的保护被践踏、无辜少女被凌虐至死的“人”!
一个看清了这吃人旧世界与烈阳腐朽神权如出一辙本质的“人”!
一个……决心要做些什么的“人”!
她要砸碎!
砸碎张魁的魔窟!砸碎这栋吞噬无辜者的华丽鸟笼!砸碎笼罩在蓝星大地上这吃人吸血、令人窒息的旧秩序!
那些善良的、苦命的人,不该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像垃圾一样被丢弃在冰冷的雪地里!他们的骨血里,蕴藏着对“活着”最卑微也最坚韧的渴望,那是米哈伊洛维奇口中珍贵的“种子”!这些种子,理应有机会冲破这腐烂的泥沼,生根、发芽,最终长成一片刺破黑暗、遮蔽风雨的参天森林!就像地共联在无数个被压迫的世界里播撒希望、点燃火种一样!
蕾娜慢慢抬起头。杂物间狭小的气窗外,浓重的、象征着绝望的晨雾正在一丝丝消散。一缕极其微弱的、带着清晨寒意的曦光,顽强地穿透了高墙电网的封锁,穿透了蒙尘的玻璃,恰好落在地面那具冰冷赤裸的女尸曾经存在的位置,在冰冷的雪地上投下一小片微弱却清晰的金色光斑。
那光斑,像一枚小小的火种,落在蕾娜冰冷燃烧的瞳孔深处。
她缓缓站起身,掸了掸身上那件灰暗臃肿的旧棉袄,动作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山岳将倾前的沉凝。脸上残留的泪痕和灰粉混合成可笑的泥泞,却再也无法掩盖那双眼中重新燃起的、如同恒星内核般炽热纯粹的光芒。
这一次,不再是俯视人间的神威,而是源于人性深处、要焚尽一切黑暗与不公的决绝之火!
坠落人间的太阳,终将照常升起。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为了彰显烈阳天道的威严。
而是为了——
以“人”之名,为这片被鲜血浸透的绝望焦土,带来真正的光明、温暖,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