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神树的枝条穿透钦天监观星台时,我正在骨灰纷扬中拾起那张人皮面具。母亲特有的双面绣针脚在火光中泛着磷光——正面是萧景渊的眉眼,背面竟绣着三叔公下颌的刀疤。
"阿兄当心!"我冲着血雾中嘶喊。银甲碎片正在阿兄背后重组,觉醒的西域符文泛出靛蓝幽光。那些扭曲的字符突然活了似的窜向青铜神树,在树干上蚀刻出与沈家密室相同的星图。
太庙方向传来梁柱坍塌的轰鸣。挂满头骨的枝条突然暴涨,每颗骷髅的七窍都钻出金线蛊,落地便化成文武百官的模样。新生的"户部尚书"脖颈后隐约可见树根状的青痕,捧着玉笏的手指分明是森森白骨。
"乾坤倒悬,千面菩提..."母亲幻象再度浮现,这次她腕间银铃系着玄机阁令牌,"当年你三叔公盗走的不是海图,是沈家世代镇压的菩提树种。"
阿兄突然发出非人的低吼。他背后符文脱离皮肉,在空中交织成西域商队遭劫的场景:黄沙里翻滚的正是青铜神树幼苗,根系缠着数百具戴沈家玉牌的尸体。三叔公站在驼队阴影里,黄金面具尚未遮盖他眼角的蓝痣。
我手中的双面面具突然震颤。属于萧景渊的那面开始渗血,人皮褶皱间浮现密信残片:"...宁王替身己种下移魂蛊,待神树开花时换其魂魄..."字迹竟是母亲的手书,末尾印着玄机阁的狼头徽。
青铜枝条突然卷住我的脚踝。树皮裂开无数嘴状纹路,吐出带着母亲声音的絮语:"好孩子,把面具戴给宁王..."被吊上半空的瞬间,我看见真正的萧景渊在树干中挣扎——他心口盛开的曼陀罗,与阿兄银甲上的蛊纹同源而生。
"七星归位!"我咬破舌尖将血抹在面具上。阿兄背后的符文应声飞射,将三百颗头骨击成齑粉。漫天骨粉中浮现出完整的沈家族徽,与神树枝条上的星图严丝合缝。
地面突然塌陷成流沙。我们坠入的洞窟墙壁上,密密麻麻镶嵌着历代沈家女儿的尸骸。她们溃烂的颈后都亮着七星胎记,金色蛊虫正从眼眶中搬运着翡翠色的蛊卵。最深处的水晶棺里,躺着戴母亲脸皮的玄机阁主。
"好侄女,且看沈家真正的荣光。"棺中人指尖金线窜入我的胎记。剧痛中看到惊悚真相:永昌三年的祭坛上,母亲亲手将三叔公的魂魄封进菩提树。而正在腐烂的棺中躯壳,穿着的竟是皇后规制的中衣。
阿兄的银甲突然爆发出梵音。觉醒的符文组成金刚伏魔阵,将水晶棺笼罩在佛光中。棺中人的面皮开始融化,露出底下交错的三张脸——母亲含笑的唇角,三叔公的蓝痣,还有...当今太后眉间的朱砂!
流沙突然变成血水。青铜神树的根系在血海中舒展,每根须尖都吊着个"萧景渊"。他们同时睁开流淌金蛊的眼睛,掌心七杀星图连成巨大的锁链,将阿兄的伏魔阵绞得支离破碎。
我怀中的双面面具突然自行撕裂。母亲那半飞向水晶棺,与太后的面容重合;三叔公那半化作流光钻进神树。树干上顿时睁开千百只妖瞳,每只瞳孔都映着不同朝臣的脸。
"原来千面菩提是这么用的..."我握紧簪子刺向颈后星图。胎记碎裂的刹那,整个洞窟的沈家女尸同时抬手结印。她们颈间爬出的蛊虫汇成金色洪流,顺着佛光涌进阿兄的符文。
阿兄的嘶吼震落洞顶钟乳石。银甲彻底化作液态金属,在他身上浇铸出西域神将的战铠。觉醒的最后一个符文亮起时,他方天画戟所指之处,青铜神树轰然炸开三千朵曼陀罗焰。
火焰中浮现出三十年前的海市蜃楼。母亲抱着幼小的我站在船头,身后是正在沉没的西域使团巨舰。她将带血的菩提枝插进我后颈时,三叔公的黄金面具在滔天浪花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