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来的小妇人有些迟疑,“一块钱?
应该不是一毛钱吧。
一毛钱也忒少了点。
“对,你给我弄三百个鸭蛋,我就多给你五毛钱,弄五百个,我就多给你一块钱,咋样?”
小妇人田花有点不敢相信,“真的?”
这么好的事能落到自己头上?
她这一筐鸭蛋有五十个,也才能卖不到五块钱。
虽说乡下养鸭没啥本钱,都是种地之余饲养鸡鸭猪牛。
这些个都是副业。
但,田花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大姐你要这么多鸭蛋干啥?”
“这你就别管了。”余佩兰笑了笑,“我不诓你,不然刚才首接拿粮票跟你换鸭蛋就行了,那就是废纸换蛋,我占便宜你吃亏。你看,我没骗你吧?”
这倒是。
真要是拿到粮票,结果到了粮店压根不用,她到时候哭都没处哭去。
毕竟又不是人家逼着自己这么交易的。
“我姓余,我男人在省第二机械厂上班,是那里的工程师,姓陈,大名新华,回头你去机械厂打听下就知道。等下你跟我去我家认个门,我要是骗你的话,你就去我男人厂里闹,我还能拿他的前程来跟你瞎闹?”
这年头大家都稀罕铁饭碗。
拿陈新华这个机械厂的工程师用来做担保,自然是再合适不过。
谁让余佩兰没正经工作呢。
用来做担保不合适。
再说了,老陈家这帮人的身份就是拿来用的。
余佩兰客气个啥。
田花己经信了九分,“大姐你好心提醒我,我还能信不过你吗?大姐你只要鸭蛋,不收鸡蛋吗?”
余佩兰想了想,“今天你这鸡蛋我要了,往后要是有需要就跟你提前打招呼。”
鸡蛋也能做茶叶蛋,其实做咸鸡蛋也行,但不如咸鸭蛋味道好。
“有跟你一块来的没?有的话你去跟他们说一声,今天这鸡蛋鸭蛋我都收了。”
鸡蛋按斤算,一斤九毛五。
鸭蛋按数量算,一个八分钱。
“不管多少,我今天多给你五毛钱,咋样?”
五毛钱不多,但对田花来说,够多了!
毕竟这能买两斤半食盐呢。
就算是买白糖,也能买半斤出头!
“行,那大姐你帮我看一下,我去问问她们。”
余佩兰拉住站起身就要走的田花,“你这小媳妇,傻不傻?先把你这鸡蛋称了重,鸭蛋多少个数清楚了,我把钱给你咱们算了账你再去找啊,不然我拎着篮子跑了,你找谁哭去?”
余佩兰自然不会这么做,但总不能看着这小媳妇犯糊涂吧?
她有心让这小媳妇帮自己收鸭蛋跑腿,自然得提醒着一番。
田花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看大姐你不像那种人。”
但心里头是感激的。
她带来了一筐鸡蛋还有一筐鸭蛋。
鸡蛋五十八个,带着筐称差一两到十斤。
“我这竹筐两斤半,回头把鸡蛋放下,咱们可以再过一遍称。”
余佩兰十分爽快,“那就七斤半鸡蛋,五十个鸭蛋,一共十八块二。”
首接把钱数出来,连带着许给田花的那五毛钱的辛苦费也一块给她,“行了,你去跟她们商量商量,我在这儿等着你。”
田花就没见过这样的,自己还没跟人商量好呢,这工钱就先拿到了。
忽然间,一股子士为知己者死的壮志豪情就涌上心头。
她不是什么慨当以慷的士。
但拿了这位余大姐的钱,肯定帮她把事情办好。
干得好了,往后这就是个长久的营生,说不定比他们两口子在地里挣钱都要多呢。
“大姐,你放心,我肯定把这事给您办好。”
余佩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现在天气热了,腌的咸鸭蛋也入味快一些,估摸着二十五天就行。
但家里没那么多瓷坛。
不过问题不大。
余佩兰住的帽儿胡同,原名叫帽筒胡同。
帽筒是干啥的,原本是用来放置官帽的!
后来传入民间,成了陪嫁品,有了步步高升的寓意。
文革那会儿,被批评帽筒这个名字太封建,就改成了帽儿胡同。
帽儿胡同夹杂在青花胡同、斗彩胡同、五彩胡同中,也是瓷厂街的一份子。
距离瓷厂那么近,还怕搞不到瓷坛子?
压根不是问题!
余佩兰本就是行动力十足的人。
如今又把思路拓宽,找到了更稳妥的门路,那肯定是要把这条路走成个康庄大道。
等着田花领着几个人回来,她己经把腌咸鸭蛋相关的事都盘了一遍。
几个妇女瞧着余佩兰,多多少少有些拿不准。
这位大姐,瞧着也不像是大户呀。
但余佩兰还真就把钱给掏了出来。
昨个儿从那几个白眼狼崽子那里把钱连本带利的追了回来。
当然,这只是很小一笔账。
自己辛苦拉扯他们长大这笔账,留着往后慢慢算。
不过余佩兰收回了家里的财政大权,不再与陈新华共享。
现在手头上有一张大额的存折,上面存了一千块的定期。
还有两张小额存折,都只存了两百块。
老大他们栽赃红岸就是用的其中一张小存折。
除此之外,抽屉里还有差不多五十来块的零钱。
加上昨个儿从那几个兔崽子身上拿回来一百三十九块钱,还有今早卖包子赚的二十二块钱。
除去昨天中午下馆子花了三块两毛钱,买肉买菜花了两块三毛钱。
余佩兰有存款一千西百块,零钱二百一十一块五。
哦,再除去刚才给田花的十八块七,现在有现金一百九三块钱瓤两毛。
还真不缺买蛋的钱!
一群人拎着篮筐跟余佩兰去了帽儿胡同。
拿了钱出门时,一个个的脸上喜滋滋。
早早卖完就回家,省得吆喝晒太阳,当然高兴呀。
倒是邻居们看傻了眼了。
一个人左手一筐蛋,右手一筐蛋的,余佩兰买那么多蛋干啥?
她不是不做饭了吗?
那这些蛋得吃到啥时候?
问题是天气转热,鸡蛋也经不住放啊,顶多放一个月就开始从里面坏了。
这不是浪费吗?
“兴许是汪曼春快生孩子了,佩兰婶子提前准备喜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