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过去这一年攒下的钱整了一遍。
去年零零碎碎干活，再加上今年卖包子挣的钱。
零零散散加起来，有一千块了呢。
这还是撇除家里的日常开销，她净攒下来的钱呢。
余佩兰觉得自己可真有本事，“我应该早点进城的，城里机会多，我去砖厂那边背砖挣的都比在乡下多一倍。”
“我这一个半月卖包子赚了五六百，等到明年底差不多感觉翻个十倍不成问题，到时候攒了五六千块钱，咱就买个院儿，你说咋样？”
“都听你的。”
余佩兰当时听到这话可高兴了。
她在外人面前给陈新华面子，在家里陈新华给她面子。
哪怕彼时陈新华头都没抬，眼睛聚焦在书上。
余佩兰还是高兴。
现在想想，人家压根没听她说话。
敷衍一句而己。
偏生那会儿她还有情饮水饱。
关键是这情都是她一厢情愿的情。
大写的讽刺。
余佩兰一字一句的说起了那天晚上夫妻俩的对话。
她首首的看着陈新华，看着那张斯文儒雅的脸失了血色，“怎么，又要不认账了吗陈大工程师？”
“一个包子我赚不到三分钱，五六千块钱，你要我在一个半月卖将近二十万个包子，要不咱去问问路人，我一天能不能卖五千个包子。”
陈新华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记错了。
那是余佩兰给自己画的大饼，他当时没仔细听。
只记住了那么一句。
迎上那不掩饰嘲弄的的眼神，陈新华只觉得心都在乱七八糟的跳。
可他现在没得选。
“那也有五六百块，你至少，应该留下一些给孩子。你知不知道红卫红英他们最近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余佩兰闻言冷笑，“他们过得如何，关我什么事，你这个当爹的只负责哆嗦那一下，什么都不管了是吧？”
陈新华被这话气着了，“余佩兰，你是孩子的亲妈，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他这话一说，李爱秋彻底听不下去了，“你还是不是男人？当初佩兰怀着孕去地里干活，你在干什么？现在还有脸说佩兰无情，这世上有谁比你还薄情寡义？”
“图我们老余家的口粮又不肯弯腰，坑了我家姑娘竟然还有脸来指责她，陈新华你真觉得我们老余家好欺负是吧？行，咱现在就去你们单位，找你们单位领导说说，看一个男人一分钱不往家里带，还来找前妻的事，到底说不说得过去。”
李爱秋越说越气。
当初为了支援佩兰家，他们两家可没少往外拿东西。
尤其是红旗出生那会儿，赶上那几年灾害，虽说他们村里没绝产，但粮食产量只有往年的三分之二不到，问题是还要多交公粮。
家家户户都不够吃的。
偏生佩兰那会儿过得还特别艰难，从公爹到老三家，都想法子给她偷偷塞粮食。
可佩兰又不舍得吃，一颗鸡蛋都得给陈新华留着。
她那么一颗心，全都给了这男人，换来的是什么？
狼心狗肺的男人。
李爱秋气得眼泪都出了来。
恨不得给陈新华两巴掌，却不想己经有人代劳了。
余青山没想到，这原房主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前妻，妻子的前夫没来找麻烦，倒是陈新华找来了。
他听到陈新华那不要脸的言论，再也没忍住怒火。
一脚把人给踹了出去。
“你再敢来打扰佩兰，我把你的腿打断，陈新华你是知道我的，我说到做到。”
陈新华也是身材高大的成年男人，然而哪有余青山那一身力气？
挨了这一下，他只觉得肋巴骨像是被敲断了。
试着爬起来，但额头上都是冷汗。
压根爬不起来。
陈红旗连忙过来搀扶，“爸，你说你这是干啥？”
他这些天看到老爹没在家吃早饭，觉得不对劲。
今天偷偷跟着过了来，果然……
可陈红旗做梦都没想到，老父亲都这般说了，他妈还铁石心肠。
甚至大舅一脚飞踹过来时，妈竟然都没一点心疼。
也太狠心了吧？
陈新华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他疼得说不出话来。
陈红旗见状慌了，“爸，你别吓我。妈，你快来看看啊。”
看个屁。
“想死滚远点，别脏了我的地面。”余佩兰骂了一句就进里面去忙。
她才不想让陈新华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陈红旗：“……”这绝对不是他妈！
只是看到一脸凶相的大舅，陈红旗也不敢再说什么。
连忙背着亲爹往医院去。
他再怎么吝啬，这也是亲爹啊。
哪能不管。
余青山冷冷哼了两声，“王八羔子。”
“大哥，你别动不动就打人。”
这话让余青山来了气，“咋了，心疼了？”
“是啊，怕硌着你的脚，闪了你的腿。”余佩兰瞪了一眼，“万一那兔崽子去派出所告你咋办，要你赔偿医药费咋办？”
余青山听到这话一愣，不是心疼陈新华那鳖孙就好。
他笑了笑，“我不抽烟了，把省下来的烟钱赔给他就是。”
“不够我这还有。”李爱秋觉得，赔钱也得打一顿。
不打不出气！
余青山冲着弟媳妇笑了下。
余佩兰十分无奈，“万一不要赔钱就要拘留你咋办？”
“他敢！”
只不过拔高腔调的人，下一秒声音又弱了下来，“那就找小吴同志捞捞我。”
余佩兰：“……你可真聪明啊。”
“我就是气不过，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余青山是真生气啊，“你也真是眼瞎。”
“好啦，又没瞎一辈子，想开点吧，好歹也进了城。”
真要是乡下找个汉子嫁了，这辈子也就在乡下待着了。
进城？
还是来省城。
哪有这个机会啊。
余青山听到这话沉默了好一会儿，“要真是这样，我宁愿不来省城，也不想你过得那么辛苦。”
油光水滑的脸蛋如今都刻上皱纹，人也老了沧桑了。
但凡嫁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不至于会这样。
余佩兰笑了笑，“那都过去了，咱往前看嘛。你换个思路想，陈新华他一个有工作单位的人，竟然来找我要钱，他过得还不如咱呢。”
“放心吧大哥，咱往后有的是热闹瞧。”
